经过一番折腾,孟延续终于与父母谈判成功——回原来的三5班。
清北班这三个字,都可能触发病根。
鉴于其他学校发生的事故,孟家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孟延续的爸爸从专业的角度,建议学校应该设置“心理咨询室”。
而学校表现的很从容,校长说,心理咨询室刚刚建立,心理辅导老师也刚刚到岗,再有类似问题,学校会及时干预。
孟延续收拾书包后,特意与韩楠和焦韫道别,看得出,他的轻松与欣喜。
就如恐高症者即将落地。
“你是解脱了,胶花的疼痛还没消失呢。”韩楠抱怨。
孟延续只有一句歉意:“我真不是故意的。”然后就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焦韫不敢相信,孟延续为了逃跑,居然蓄意谋划,最后闹出这么大的阵势,对学校对老师对同学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和伤害,也就一句“我不是故意的”轻飘飘而过。他太不负责任了吧?
神神秘秘进来,再狼狈出去,竟然还能表现的那么轻松,如此不靠谱,真不懂他父母是如何养出来的。
更可笑的是,他老爸不反思自己,还对学校倒打一耙,批评学校不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还是韩楠说话够狠:“胎里带的,谁也没办法。”
“那你觉得他当时的状况,都是装出来的?”
“很难说,感觉他平时就不太正常,保不准晚到一步,他还真自缢于紫藤花架上了呢。”韩楠不想抹煞自己的功劳。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人,没见过,你认识吗?”焦韫终于问到正题。
韩楠一脸的平静:“那个常老师,是学校刚刚招聘的心理咨询老师,才来几天,当然要表现出很积极的样子啦。”
“也就是说,谁都可以找他咨询?”
“当然啦,学校为他装修了一间心理咨询室,像孟延续这样的,就是他的主要对象。听你这口气,想去?”韩楠问。
焦韫点头:“对啊,我也有很多心里的疑团,需要解开呢。”
“那明天我陪你去。”
“为啥让你陪?”
韩楠眯缝着眼睛,端详着手里的一枚吊坠:“谨防他给你下药啊。”
“什么意思?”焦韫故意装作不懂,看来,韩楠也够敏锐的,一面之缘就有所警觉。
韩楠晃悠着那枚吊坠:“看过一本书,心理师最忌讳的,就是主动介入,而应该像猎人一样潜伏观察,保持冷静客观。”
“对这个还有研究啊?”
“只是看个皮毛,喜欢而已。一般来讲,有人愿意分享内心世界,心理师才能接招。”
“缘由呢?”焦韫来了兴致。
“维持自己的中立原则啊,千万不能像屠夫一样,按照自己的意愿下刀。”
焦韫似懂非懂:“这个和下药有内在关联吗?”
韩楠继续晃悠吊坠,漫不经心地说:
“这个姓常的,见谁都很热情,主动搭话,主动提供帮助,就像四处招揽生意一样。最可笑的,是见了漂亮女生就拿蹩脚的玩笑当幽默,我怀疑,他开的不是咨询室,而是蛊惑窝。”
那就严重了。自己所担心的邱月,很可能就被他蛊惑。
“他也搭讪过你?”焦韫问这话的时候,内心有点慌。
“解救孟延续那两分钟,他一边断定孟延续有严重的焦虑症,一边还挑逗劳资。”
“怎么挑逗的?”
韩楠一把攥住吊坠:“说我气质很独特,但恰巧就是他欣赏的类型。呵呵,真够自大的,好像欣赏我就是他格外的恩赐,简直是对劳资莫大的羞辱。”
三个女生,三种说辞,主线没变,就是别具匠心地讨好。
韩楠生气,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滥情,而是自尊心被伤到了。
那个姓常的一眼就发现了韩楠与其他女生不一样的地方,哪怕她一直夹着嗓子。
很明显,绝非只有她们三个被挑逗,按照眼前的速度,假期没结束,每位女生都可能雨露均沾。
一个心理学专业的老师那么容易被高中生看穿,也太浅薄了吧?焦韫有点动摇了,她感觉没那么简单。
于是问韩楠:“你觉得他就那么肤浅?”
“非也,看似肤浅,其实暗藏玄机,我觉得他的真正用心埋藏很深。”韩楠抱着胳膊,做出捻须思考的动作。
焦韫忍不住笑出声,眼前这个家伙一思考,就惹人发笑。
成为清北班同桌后,焦韫发现,这个家伙很多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那你分析一下,他的真正用意究竟是啥?”
“有个猎人每次都能收获比其他猎人更大的猎物,要知道,猎物越大就越精明,对于陷阱也特别敏感。
后来有人偷偷跟踪,想窃取他布设陷阱的绝招,却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
那个猎人挖设陷阱后,很少精心伪装,反而是粗枝大叶地凑合,生怕猎物看不出破绽一样。
这也能诱捕?但现实却为跟踪者上了一课,那些大个头的猎物看到扎眼的陷阱,非但不绕行,还要靠近。
靠近观察了一会,居然伸出前脚去试探,结果,一头扎进去了。
猎人使用的就是心理战。精心设计出弱智的破绽,挑逗猎物的好奇心,也就是粗糙浅显的陷阱背后,才是阴险的更大的陷阱。”
不用韩楠总结,焦韫也悟透了故事的寓意。
姓常的如果这样玩,入坑者防不胜防,可他为什么要这样玩?
来七中,应该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搞砸了,他的职业生涯会怎样,他比谁都清楚。
反过来说,他可以游戏女生之间,可能得到什么呢?还有大半月,高三就结束了,大家各奔东西,以后还会有女生回头?
韩楠也琢磨不透所谓“用心”究竟包含着什么。
“我看你适合走心理学专业,看人那么准,还能透视别人的骨髓,不干这个可惜了。”
焦韫故意这么说,也只是为了逗乐。
事实上,韩楠后来报考了交大的机械自动化专业,与心理学八竿子打不着。
韩楠还信以为真了,又开始摇晃那枚吊坠:“我对心理课程没太大的兴趣,我只是看透了人性,人性的丑恶,是经不起研究的。”
“说话血淋淋的,听起来好残酷。”
韩楠冷笑:“世界的规则本来就很残酷啊,就是盖上鲜花,也遮不住血腥味。”
焦韫很好奇:“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这么尖锐刻薄?我很想知道。”
“你是贵人多忘事啊,那天你特意为我下载的那份资料,还不够残酷血腥吗?”韩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阴森森的。
焦韫无语了。
有时候,你不经意或不过脑子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可能给别人造成一生难愈的创伤。
焦韫又欠了韩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