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霍骁微微侧头,声音低沉。
时欢摇头,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怎么会。”
她今天穿了一条墨绿色的修身长裙,衬得肌肤如雪,耳垂上两粒小巧的珍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霍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伸手为她推开通向展厅的最后一道玻璃门。
冷气混着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欢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又在下一秒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忘记了呼吸。
整个展厅被设计成一个巨大的光影迷宫。
墙壁上悬挂的作品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画作或雕塑,而是利用特殊材料捕捉并扭曲光线的装置艺术。
有的作品像是将阳光切碎后重新拼贴,有的则仿佛把月光凝固成了实体。
展厅中央,一个巨大的棱镜装置将顶灯投射下来的白光分解成七彩光谱,在地面上投下不断变幻的色块。
时欢站了良久没有移动脚步,她的目光一一的落在每一件展品上。
就在霍骁以为她不打算开口的时候,她打破了沉默。
“霍总,《白夜行》的项目,能不能往后延期一个月?”
霍骁微微的蹙起了眉。
他以为发生陆沉这事后,这个项目已经默认取消了。
接了这个项目,就意味着她很快就要去东京参加封闭式训练。
期间三个月不能回国。
而陆沉现在连独立下床都困难......
策展人的解说词从远处飘来:“...这件作品探讨的是光与影的共生关系...”
霍骁的沉默持续得有些久。
“是我回复太晚了吗?”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角色...被别人定了?”
霍骁这才回过神。
他看见时欢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是种他很少在她脸上见到的神情。
“怎么会。”他弯唇笑了笑,“它只会是你的。”
时欢的睫毛快速扇动两下。
“谢谢。”她声音很轻,仿佛这两个字耗尽力气。
霍骁看着她,将她眼里的疲惫尽收眼底。
“楠姐那边我会打招呼,近期必须履行的合约结束后,后面的安排可以调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好休息,都快变成大熊猫了。”
时欢尴尬的抿了抿嘴。
这个略带调侃的关心让她不知如何回应。
霍骁调整了一下站姿,可能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身体有些不适。
“日本和苏婉清那边我去沟通。”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
他故意停顿,看着时欢瞬间绷紧的肩膀:“一个月,你觉得够吗?”
时欢的肩膀松懈下来。
她点点头:“够了。”
一个月,应该够陆沉恢复好了。
远处有人打翻香槟,惊呼声和笑声混作一团。
她借着这个间隙凑近了些他,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水味盖过了医院的消毒水记忆。
“霍骁。”她直呼他的名字:“你以前说过,真正的演员应该像水一样......”
“能适应任何容器。”霍骁接下后半句,突然明白了她的选择。
水流看似柔软,却从不会为谁停留——即便是最深爱的礁石。
展厅中央的光影装置突然变换模式,无数激光束在黑暗中交织成牢笼般的结构。
时欢的脸在蓝光中显得格外苍白,但眼神是霍骁熟悉的倔强。
他突然很好奇,陆沉是否知道,他们俩爱上的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而是能在岩浆边生长的野蔷薇。
“你身上的伤......”时欢突然问道,“恢复的怎么样?”
霍骁嘴角浮现一丝淡笑:“你还记得我生病了?”
他故意让语调带上挖苦的意味,“我以为你眼里只有楠城的那位。”
“霍总!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他们的谈话被打断。
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脸上堆满笑容。
霍骁礼节性地与他握手,两人很快陷入了关于艺术市场前景的讨论。
想起之前她站在他身边陪他参加这种活动,都是微笑着站在他身边,适时地点头附和。
但今天,她的身份似乎不太合适。
“我去看看那边的展品。”她轻声对霍骁说,不等回应便转身融入了参观的人群中。
转过一个拐角,时欢被一组特殊的摄影装置吸引。
那是本次展览的核心作品之一——《蚀·影》,由新锐艺术家齐明远创作。
作品使用了一种会随光线变化而显隐的特殊相纸,照片上的影像时而清晰如昨,时而模糊难辨,就像人类记忆中那些时隐时现的片段。
“它捕捉的是记忆的不可靠性。”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时欢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站在那里,胸前别着“艺术家”的牌子。
他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正是简介牌上的齐明远本人。
“就像我们总会美化或扭曲某些回忆,”齐明远走近几步,“特别是那些与强烈情感相关的部分。”
时欢心头微颤。
这不正是她前段时间拍摄微电影《边缘之光》系列时想要表达的吗?
“我看过您的《边缘之光》,”齐明远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那种在黑暗中寻找微光的视角,与我的创作理念很相似。”
他们很快陷入了专业讨论。
齐明远邀请她参加下个月的艺术家沙龙,时欢摇了摇头拒绝了。
她下个月这个时候,应该在准备去日本的事情......
活动差不多持续到十点钟才结束。
离开前,时欢被很多人拉着拍合影。
等她踩着高跟鞋踏出美术馆时,初夏的夜风裹挟着淡淡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她环顾四周——没有熟悉的保姆车,没有等候的小廖。
VIp通道处,只有那辆熟悉的库里南静静停在那里,车窗半开,露出霍骁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时欢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没想到他还在等。
车门无声地滑开,霍骁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上车吧,送你回去。”他说,声音比美术馆里沙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