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一个没什么营养的名字。
小时候生活贫苦,爹妈死得早,孤儿似的野草般胡乱长着。
后来靠着坑蒙拐骗混日子,倒把日子混出些油水来。
家里那老破屋子被官府征了去,他捏着到手的那笔钱,转头便做起放贷的勾当,专挑刚出壳的嫩学生坑骗。
违法乱纪的腌臜事干了一箩筐,攒下的黑心钱又砸进楼堂馆所,硬是把自己从泥坑里拔出来,挤进那上流社会的琉璃罩子里。
可细瞧骨子里,还是个没念过几年书的土包子暴发户,遇事就耍横使阴招,当地人都晓得他是条地头蛇。
如今他眼珠子又盯上了边城,想着把爪牙伸过去,好再撕块肉下来。
了解李七的人都多少听过他的小癖号,专喜欢那些小艺术生,必得是相貌出众的。
不乏刻意讨好他的人把这些个形形色色的学生小演员送上他的床。
有自愿的也有被胁迫的。
什么光着身子让人家拉小提琴,穿着情趣内衣跳舞,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茶余饭后总会有人津津乐道这些龌龊事。
喝着二锅头,嘴里嚼着饭菜,仍觉食不遂味,泼口骂道:“草了,给他们脸了,一个两个装的冰清玉洁,姓白那老头子也不给自己儿子做做思想工作就送来,白费老子一番心意。”
边上的小弟大气不敢喘,缩着脖子连喘气都压着声。
这李七是个阴晴不定的煞星,方才还跟你称兄道弟拍肩膀,转眼就能翻脸抽你耳光!
跟班里的狗腿子最会察言观色,立马舔着脸吆喝:“只要是七哥想要的,怎么着都能搞到手!”
“呵!”李七嗤笑出声,这话倒中听也是实情。
自诩意气风发十余年,唯一失手的一次是在焦土。
提及焦土二字,喉头便痒得厉害,手指下意识刮过油腻的下巴。
黎乔!对,就是那小崽子。
那模样真他娘的带劲儿。
第一次见是在某个校庆活动。
他端坐在钢琴凳上,跟个小白天鹅似的。
旁边还有个女孩伴舞。
李七虽不懂音律,却懂鉴赏美人。
谁知道呢,最后没搞到黎乔也算恶心了他一把,把她那伴舞的小女朋友弄到手了。
想到黎乔,顿时对白洛铭又没了心思。
狗腿子眼珠一转,最懂察言观色,马上点头哈腰殷勤道:“刚才我看到黎乔了,他也在画展上呢。\"
李七一听,眸中闪起精光来,顿时来了兴致。
“哦?快去查查…几年不见这不得续续旧情。”
那狗腿子一听,立刻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缩着身子退了出去。
………
黎乔和左晨赫并没有回公司,两人给雯雯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后,双双选择旷工。
原本左晨赫是想回去的,但架不住黎乔的种种诱惑。
比如米谷家的白斩鸡超好吃,汪旺旺新出的奶茶不粘嘴还好喝,还有去网咖上网二连坐,他刀妹带你飞!
然而他的刀妹大概是刀生锈了,别说飞了,就是砍个头发丝估计都得费点劲。
最终以俩人连输九把,黯然离场。
网吧灯火映照出他们落魄的背影,这场较量终究以颓败告终。
黎乔面对左晨赫怨怼的脸,目光上下飘忽,最终选择先发制人:“你老漏炮车补刀太差。”
左晨赫想起那九八灰着屏幕的惨痛经历:“谁说中野联动的?结果一死一送。”
黎乔砸吧砸吧嘴,目光飘忽不语……
左晨赫垂声叹气,揉了揉空空如何也的肚皮,侧头问身旁的黎乔:\"接下来有什么提议?”
黎乔:“去吃寿喜烧,人民大街那家味道特正宗。”
左晨赫随手把冰凉的外套领子立起来,笑着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吃的地啊?”
黎乔倨傲地抖了抖肩膀:“因为美食不可辜负。”
美食不可辜负,因为他是个吃货。
要不是嘴巴管不住,他也不至于当初把自己吃成猪头。
左晨赫笑了笑,摸起裤兜里震动不停的电话,扫向屏幕后,匆忙向黎乔比了个\"嘘\"的手势,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关朔冷酷无情的声音在电话另一侧响起:“把月季度表格发来。”
左晨赫冲着黎乔暗暗做了个鬼脸,嘴唇几乎不动,无声吐出\"完了\"二字。
又装出一副慌乱的腔调,语无伦次地打浑:“我…我…哈哈哈!突然头晕眼花,我一定是中风了。”
这话听着耳熟,黎乔摸摸鼻子。
估摸着早晚有一天,办公室的所有员工都将被他集体带跑偏,包括关朔在内。
电话那边顿了顿,左晨赫都能想到那一张俊逸的黑脸:“你那边怎么那么吵?你没回公司?”
左晨赫心虚地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你还在洛洛那吗?要不你俩来呀,咱们正好一起吃个晚饭。”
关朔的目光斜斜扫过白洛铭的方向,漫不经心应了声:“地址。”
左晨赫殷勤着:“我发定位给你。”
“等我到了再跟你算账!”关朔说完挂断了电话。
左晨赫垮下脸,假模假样地瞪向黎乔:“都怪你,这会我要挨批斗了。”
黎乔又摸摸鼻子,拍了拍左晨赫肩头,:“不会的。”言不由衷地安慰左晨赫,
鬼话却张口就来:“关总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
和蔼可亲?哪里和蔼?哪里可亲?
左晨赫笑成命苦的模样,目光落在黎乔白皙的脖颈上,突然惊叫一声。
黎乔随着他的惊叫声猛然一抖。
左晨赫伸出手指戳向黎乔的颈项:“哪个放荡的家伙给你种的小草莓?”
“蚊子咬的!”黎乔毫不心虚。
“骗鬼吧你,这天哪来的蚊子?”左晨赫灵光乍现,暗自思量起来。
怪不得今天关朔怪怪的,还破天荒要留下来陪白洛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黎乔这个负心汉,偷吃伤了关朔的心…偷吃?也不对吧,俩人也没确定关系可以算偷吃吗?
黎乔这个身姿样貌,难免轻纵浪荡,他要长这样,一天八百个情人不带重样的,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不对,那是流氓行为。
黎乔这个大流氓头子,对,黎乔是流氓头子。
左晨赫脑海里闪过一千八百的画面,那表情一个接一个,堪比变脸表演。
黎乔被左晨赫闷不出声时而傻乐时而纠结的模样盯得发毛。
黎乔甩甩衣袖,不想带走一片云彩冷酷道:“我回家了,再见!”
左晨赫一把拉住黎乔:“哎哎哎,别介,你好意思留我一个人开批斗大会吗?”
黎乔眼神左右扫视着他,促狭起眼仁:“那你跟鬼似的吓人。”
左晨赫摊手:“我不想了还不行嘛。”
大流氓头子!!!
餐馆里人声鼎沸,门外队伍蜿蜒成蛇。
两人排了好半天的队才挨到桌边。
刚坐下没多久,关朔就带着白洛铭进来了。
左晨赫一见关朔,心里有点发怵。
脸上挂起谄笑,手脚麻利地献起殷勤,又是夹菜又是倒水,眨眼间把关朔面前的盘子垒成了小山。
关朔眼角轻轻一斜,瞟着他不停忙和,往回推了推盘子:“行了,明天把工作做完,听到没?”
“还得是我们阿朔,真是太和蔼可亲了!”左晨赫咧开嘴嘿嘿直笑,顺手把筷子撂在桌上。
“我去个厕所,帮我夹菜哈。”
好一个和蔼可亲,黎乔暗自抿了抿唇角。
刚准备夹起一块煮好的香菇,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聒噪声响,黏腻刺耳。
“哟,这不是我们那位清高的白大画家吗?真巧啊!\"
说话人膀阔腰圆,身形魁梧,浑似一座肉山,眉梢挑起时活脱脱一副市井流氓的蛮横相。
??李七!
白洛铭瞳孔巨变,脸色煞时变得碎白,指尖发颤揪紧自己的衣着下摆。
关朔冷冷眯眼打量对方,嘴角扯出一丝讽笑。
若这也能算名流人士,那只能说贵圈真是一团污秽。
李七目光在白洛铭身上打量一圈,这才故作惊讶地瞥向黎乔,腌臜地笑着:“哎哟,这不那谁啊,娜娜的小男朋友吗?”
跟班狗腿子立刻嬉皮笑脸地接腔,阴阳怪气地拖长尾音:“是小前男友,前~男友~”
黎乔想把筷子上夹着的香菇扔他脸上。
“去你妈的!”
李七仍是一副流氓像,涎着脸逗弄:“你看看,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记仇呢?”
说着便虚虚探手往黎乔下巴处勾去。
关朔猛地站起,隔着白洛铭迅捷利落地伸出手将黎乔用力往后一扯。
声音冷得像冰:“李老板,不知道你的律师请得怎么样了?画室的赔偿,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李七坑坑洼洼的麻脸上泛着油光,满脸横肉乱颤:“那点小钱算个屁,你知道我是谁吗?”
关朔只用眼尾夹着冰碴子似的余光瞥了李七一眼,冷笑道:“哦?你是谁?”
旁边狗腿子倏地侧身贴近,两人脑袋挨着嘀咕了些什么,声音低得只有他俩能听见。
李七搓搓未能得逞的手指,鼻腔里挤出一声哼笑,冲黎乔扬起下巴:“我走了啊小宝贝儿,改天再找你。”
这饭是没法吃了,黎乔恶心的看什么都像李七。
左晨赫这时刚好回来,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盯着眼前空荡荡的小盘子,拿起筷子嗔怪打趣:\"都不给我夹菜啊,大梨子也不给我夹?\"
黎乔神色沉郁,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烦躁地摆摆手:“我不吃了,回家了。”
左晨赫一愣,伸手拉住正要抬腿走的黎乔,赔着笑解释:“不是吧大梨子,我开玩笑的。”
关朔拿余光扫了黎乔一眼,
似乎完全未受之前事件的影响,依旧不紧不慢夹着小菜。又摆出领导那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坐下,把饭吃完。”
黎乔耷拉着眼角,泄了气般跌坐回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