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少女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失了反应。
她眉头渐渐皱起,看向旁边的男人眼神从警惕变成了不解质疑。
“你……你有什么证据?”沈稚欢嗓子有点干,说出的话顿顿的。
“当然有了。”
见她神色舒缓了点,沈世献伸手去拉旁边的抽屉。
少女看着他从抽屉上抽出一张纸,上面还有医院的印章。
男人将亲子鉴定书随手往她手边一放,口吻随意:“自己看看。”
沈稚欢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手边的鉴定书。
见她拿起鉴定书放在膝盖上翻起来。
沈世献睨着女孩的脸蛋,语气不紧不慢:“如果还不相信的话,待会儿你外公就会过来。他身上有你妈的照片以及一些个人物品。”
沈稚欢刚翻到末页,看到那行显眼夺目的“存在血缘关系”六个大字。
少女眸光微闪,又抬头去看他:“外公?”
女孩神色明显缓和触动,眼睛望过来,清澈带疑。
可能是躺久了,小脸尖尖的带着点虚弱的病态,莫名的一股让人怜惜之态。
沈世献眸色不着痕迹地上下扫了眼人家,所到之处皆细致。
“是。”男人短暂地将视线移开半秒。
忽而又像是听见什么一样,眉弓轻抬,散漫地朝人家勾唇浅笑。
“来了。”
什么来了。
少女不解地皱了下眉,看见对方抱着胸起身,面庞上还挂着点饶有兴致的笑意来。
下一瞬,门口霎时打开。
沈稚欢回头看向门口。
对方穿着身行政夹克,干净整齐的袖口绣着朵木槿花。仰面看上去,是一张虽遍布岁月痕迹,但依旧不改儒雅温润的脸。
浑身没有半点凌厉,像一杯温开水。
是那种恰到好处般的如沐春风。
少女就那么看着,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沈稚欢在打量对方的同时,沈从礼也在看着她。
女孩那双眼睛虽透着病后的虚弱疲惫,但依旧难掩风采,眉眼精致极了,脸蛋更是无法具象的好看。
她后背靠在床头,眼神亦看着他。
像是在端量、探视。
这种直直地盯着人看的行为其实并不礼貌。
但女孩那双眼眸清澈透明,丝毫不会让人感受到半点冒犯之意。
望着这张和世安极其相似的脸蛋,沈从礼眼泛酸涩,慢慢地朝人走了过去。
瞧见沈从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沈世献心生不屑,又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
沈稚欢看着沈从礼坐了下来。
对方那双细纹横生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少女眸中微动,小声迟疑地喊了句:“...外公?”
沈从礼神色顿了两秒,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沈世献,又看向床上微歪着脑袋,似乎是在等确认的女孩。
他接连地哎了两声,眼眶迅速红了一片。
又柔声问道:
“你身上还疼不疼,医生来换过药了吗?”
沈稚欢朝他摇了摇头:“换过了。”
说完,少女又抬头瞧了眼旁边的沈世献,后者个高腿长地抱着胸倚靠墙边。
见女孩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过去,男人眉弓微抬,稍稍站直了点身体。
沈稚欢收回视线,抿了抿唇,又问:“您,有没有什么关于我妈妈的相关物品?”
听见她这话,沈世献觉着有意思地勾了下唇,还挺会照搬人家的话。
“有,当然有。”沈从礼说着话。
站在门口的助手当即走进来,将手里的公文包恭敬递过去,旋即转身出去。
沈从礼从公文包中拿出一沓照片,上面记录着沈世安从出生到离家出走前的所有生活点滴。
沈稚欢将相片放在腿上,指尖轻轻翻动。
张张照片翻过,一个少女的一生跃然纸上。
从婴儿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上小学、初中、高中以及大学。
相片事无巨细,有端庄的证件照,也有搞怪的生活照,还有受伤时扑在沙发上哭兮兮的委屈照.....
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沈稚欢窥见了母亲曾经极度幸福的家庭生活。
最后,沈稚欢手指停在了最后一张相片上。
少女穿着身学士服,怀里抱着束花,绑着高高的马尾,眉眼弯弯地正朝着镜头笑。
那笑容自信又张扬。
即便是隔着照片都能感到对方的青春洋溢。
沈稚欢用指尖轻轻地摸了下相片里的人,喃喃地喊了句:“...妈妈。”
细轻又含着哽咽的一声低喃,清楚地传入病房中的两人耳中。
沈世献眸色微敛,收回了手,下意识地站直身体。
“她是我妈妈蒋绮南。”
少女抬头,眼尾红了一片,隐隐有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她就是我的妈妈。”
说话间,沈稚欢眼泪颗颗溢出,顺着脸蛋掉在相册上。
啪嗒啪嗒地,听得人心尖发颤。
“不哭好孩子,不哭....”沈从礼忙从旁边抽过纸巾,可还没来得及给她擦。
沈稚欢就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同时牵扯到腿和手臂上的伤口。
见她脸蛋咳得通红,眉头皱起,一副痛苦的模样,沈从礼脸色顿时一变。
刚要伸手去摁墙上的呼叫铃,一只大手抢一步。
“让她躺下。”
沈世献直接走过来,不顾少女眼泪掉个不停,摁住人家肩膀,强势地让人躺了下去。
见他动作如此粗鲁,沈从礼眉头皱起,神色担忧:“别弄着她伤口。”
男人只当没听见,见她咳得肺都要出来,还死死地抱着那本相册。
沈世献伸手去拽,她有抗劲儿,但他稍使了点力气就抽出来了。
男人把相册往床头的柜子上一扔,一只手轻松摁住女孩不停随咳嗽震动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去捂住对方的口鼻。
沈世献对上那双泪汪汪的眼睛,语气不容抗拒道:“调整呼吸,不然你会更疼。”
对方的掌心热热的,沈稚欢透过眼前水雾望进一双毋庸置疑的茶色眼眸。
她听着他的话,慢慢地顺呼吸。
沈世献弯着腰,眸光沉沉地盯着身下的人儿。
她这脸还真是小,他手这么捂着,大半张脸就罩住了。只剩一双泪眼汪汪的眸子。
指腹掌心传来细腻的皮肤触感。
沈世献能感受到她顺呼吸时,唇瓣不经意接触到他掌心。软软凉凉的,连着整只手臂都酥痒起来。
医生很快就进来了。
见状,沈世献松手起身,少女脸蛋上多了层红印。
医生迅速给她戴上口罩,让女孩按照吩咐吸气呼气。
沈稚欢恢复过来,很快就累得睡了过去。
医生从病房走了出来,将刚才和沈世献说过的话,再次跟沈从礼汇报了一遍。
在听见沈稚欢记忆紊乱时,沈从礼霎时皱紧眉头,转身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
怪不得稚欢看他的眼神那么陌生。
“她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沈从礼问
医生也不敢打包票,于是只讲了个大概:“小姐刚醒来的时候,我给她做了个检查。她曾受过极大的心理刺激,目前还处在一种比较紧张焦虑或者害怕的状态。”
“所以小姐现在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目前还没定数。但大概的预估时间应该在一年内能恢复正常。”
极大的心理刺激。沈从礼听着这句话,脸色又骤然沉了下来。
医生见部长脸色不好看,低了低脑袋,又转身进病房继续观察沈稚欢的情况。
沈世献刚走出来,将医生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看着一脸阴沉的沈从礼,男人估摸着他已经查清楚周临渊和沈稚欢的事情。
沈世献肩膀又懒懒往门框一靠。
“以周临渊的本事,查到沈稚欢在沈家是迟早的事。以她现在这种情况,要是被周临渊带回去,还不得受更大的刺激。”
“难不成他周二还真敢上门来抢我沈家的外孙女。”沈从礼看过去,向来温和的语气变得冷硬。
“为了杀周明延,他连军委大院都敢围,还有什么干不出的。”
沈世献口吻缓悠悠的,旋即又嘲讽似一笑。
“周沈陈梁,姓周的几百年前就压咱沈家一头。这些年周家什么情况,咱家又是什么情况,您比我清楚吧。”
“您要不让我带沈稚欢去m国待几个月,等她情况稳定了再回来。”
男人好心提议道:“m国虽比不上在沈家,但好歹周临渊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更何况m国也算我的地盘,护她一个绰绰有余。只要她待在我身边,我保证周临渊一辈子都找不着她。”
听着他这番话,沈从礼眼神当即深了点。虽没直言,但男人能从那记眼神中看出质疑和不相信。
沈世献挑了下眉。
“爸,不用这么看着我。好歹是同父异母姐姐的女儿, 沈家人丁单薄。她,”男人朝身后歪了下脑袋,“也算咱沈家唯一的小孩儿了。”
“你会这么好心?”沈从礼眼睛强势地注视着人,似乎是想要从中窥探对方意图。
“当然不会。”沈世献勾唇浅笑。
他站直身体来,淡淡的阴翳映于眉宇,无言的压迫逼仄。
“沈稚欢回国那天,我要您解除禁令,以后不再限制我回国。”
沈从礼神色微变,显然还不愿那么快松口让他回国。
沈世献冷冷地勾了下唇,抬脚走了过去。
“为了沈世邵这个堂哥,您将我困在m国八年。现在为了您亲外孙女,难道连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回国都不愿意么?”
男人侧眸看过去,就那么静静地盯了两秒后,径直离开。
沈从礼望着沈世献离开的背影,神色逐渐凝思。
他说得对。以周二的能力,迟早都会找到稚欢。
沈家今非昔比,周二疯起来连他自己老子都不给面子的。
他现在老了,想要尽心尽力地护好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阿献不一样,他有和周二相抗的手段和能力。
稚欢...沈从礼回头瞧了眼病房,必须得离开一段时间,完全养好身体再回来。
届时,周二即便真来沈家抢人,也不会刺激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