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我就让人送你去学校附近的公寓住,爷爷会安排警卫守着你。过几日,会有专门的人送你去机场。”
“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绝对不能透露给你小叔叔知道。”
“所以……”周振霆神色羞愧,竟有些难以启齿,“……爷爷可能没办法为你讨公道。”
这话一出,沈稚欢心里倏地就明白了。
爷爷的意思是,如果她想要走,就必须将今晚的事情全部都瞒着周临渊。
其实即便爷爷不说,沈稚欢也会瞒着这件事。
可……沈稚欢垂着眸,刚才爷爷在得知她跟周临渊之间的事情时,那脸色分明是十分气愤恼怒的。
而且以爷爷的脾气,势必会大发雷霆,现在竟然就这么轻轻地放下。
甚至还主动开口让她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周临渊。
为什么呢,少女像是想到了点什么,低头瞧了眼手上的镯子。
即便是在夜色下,这只荔枝镯依旧难掩光泽。
她依稀记得,爷爷在看见这只镯子的时候,眼底好像顿了两秒。
那副模样,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熟悉的物件,刚才被打断的思绪又重新连接上——
少女左转转右转转地瞧着这荔枝镯,眸中闪动了两秒,心里突然涌出一个惊人的念头。
另一边,江付看见有车出来时,便及时地给老大回了个电话。
而彼时,沈世献刚从地窖拿酒回来,听见电话响,男人随手把酒杯往旁边一放,拿起手机——
“老大,那小丫头坐着周振霆的公车去了朝南华路的方向走了,没回周临渊的别墅。”
话音落,男人当即眯了眯眼,往沙发上一坐,随后才说,“查一下周明延的行踪。”
那边的江付立马应声,拿出另一台手机拨了个号码后。
回话:“周明延在两点之前就回了周家老宅。”
话音落下,沈世献意料之中地勾了勾唇,眼底泄出点玩味来。
好戏要正式开场了。
——
昨晚周临渊没回去,周氏集团的大楼也灯火通明了一夜。
办公室内,男人正坐在办公椅上抽着烟,下巴处有层淡淡的青茬,那张极其好看的脸庞上瞧不出疲惫之色,反而更加精神了。
“周总,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大多数民众对咱们还是很有信心的,但依旧还有方面人在引导舆论,信息技术部的人已经在处理了。”
“另外,我们已经给那些因注射抑制剂导致过敏的患者以及家属做了相应的补偿,并且保证他们在痊愈之前可以在周氏旗下的任何一家医院免费治疗。”
“还有,根据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对那批被掺了紫灵葵的半枝莲进行了追踪溯源,发现所有有毒的半枝莲都来自一个地方。”
闻言,男人懒懒地抬眼看过去。
“溪和市清益港。”对方说。
“继续。”周临渊淡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对方点了点头,又继续汇报道 :顺着这条线我们又去查了清益港。前段时间园区的负责人柯建山又因半枝莲的售价问题和管理层起了冲突,事后还进了医院。
清益港的村民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事后管理层为了平息民愤,又和水泥似地把药材的运输交了出去,最后被柯建山的女儿柯雪妍揽了下来。”
“当初为了加快研究效率,咱们收购的半支莲运输是由自己负责的,但采摘下来的半支莲还要经过晾晒这一步骤才能进行运输。那段时间,接触晾晒仓库的就只有柯雪妍一人。”
“柯雪妍很谨慎,她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全部正常。只有名下忽然多了家小公司百分之十的干股,我查过那家公司,是……周明延注资建立的。”
话音落下,周临渊神色轻蔑不屑,但却没什么意外。
好像是早就猜到了般。
“周总,”韩游敲了敲门,汇报的人朝周临渊点头示意了下,随后转身出去。
见他走进来,男人这才散漫地抬起头, “市局的警察来了。”
这话才刚说完,还未关上的办公室门口就出现了两个高大的男警。
看着对方肩上的两杠三星,周临渊微微挑眉,睨了眼旁边的韩游,后者立马低头出去请人进来。
“周先生。”为首的警察率先开口喊了句。
周临渊手上的烟依旧燃着,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弯腰去掸了掸烟灰。他抬头朝人礼貌一笑,“怎么称呼?”
“我姓赵。”
“不知赵警督来我这儿有什么公干?”
他抽着烟,那张极其俊朗的脸庞笑得绅士,但那说话的随意语气,分明就不是对警察该有的。
这个周临渊果然狂妄。
男警微微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些什么,只朝旁边的徒弟挥了挥手,让对方将昨晚凌晨出来的痕检报告拿出来。
“这是钱海死亡现场的痕检结果。”男警这么说着,又瞧了眼周临渊。
后者眸光轻飘飘地扫了眼报告后,又将目光看向他。
视线相对间,男人又礼貌地一笑。
“……”
“痕检结果显示,钱海的驾驶座两侧手握区发现有不规则形状的压力形状,
座椅靠背上部还存在轻微凹陷和摩擦痕迹,安全带锁扣并未锁紧。”
“另外,后座地毯和脚垫等位置,发现有轻微的脚印拖拽痕迹。”
“种种迹象表示,钱海可能是在进入驾驶座准备扣安全带的时候,受人捂住口鼻迷晕。
随后在挣扎中导致座椅出现摩擦痕迹,最后失去意识并被固定在驾驶座上。”
“所以警方初步判断,钱海的死很有可能是人为而致。”
“既然都弄清楚了,赵警督不去追查真凶,”周临渊挑了下眉梢,“来我这儿干什么?”
男警瞧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身让旁边的徒弟拿出另一份报告来。
“这是钱海第二次尸检报告结果。”
这回,赵警督亲自将报告放在周临渊桌上。
周临渊不紧不慢地掀眸,对上他的目光,“有新发现?”
“钱海的指甲缝隙有一点极其细小的针口。根据观察,对方很有可能被注射了某种未知的药物。”
“但具体这种药物是什么,警方这边暂时还没有结果。”
“所以呢?”周临渊眉头轻挑。
“所以我想问周总借两个人。”
“谁?”
”许达安,温力言。”
“可以。”男人大方应下 。
赵警督神色微怔,似乎是没料到对方竟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
不过钱海一案兹事体大,拖得越久就闹得越大,对他周氏集团就愈发不利。这么想着,也就解释得过来了。
于是赵警督说了句多谢配合,刚想要转身离开。
“赵警督。”男人慵懒的嗓音在办公室内响起。
赵警督应声回头,只见对方唇角勾着,说道:“政府官员离奇死亡,二次尸检应该要上报省级或国央司法处拿了红头文件才能去借调法医。”
说着,他又顿了一下,歪着脑袋,脸上似笑非笑地问,:“我有点好奇,这文件是哪个部门批的呢?”
赵警督眼睑微敛,只留下了句,“省厅”,径直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男人脸上的笑渐渐敛了起来。
等人都走后,韩游才走进来,他看了眼桌上的痕检报告和尸检报告,开口问了句, “周总,我们要把这两份文件向大众公布吗?”
话音落,周临渊也看了眼桌上的那两份文件,眼睛微眯,又随手往旁边一推。
“不着急。”
韩游点了点头,又汇报说:“对了周总,昨晚老爷子那边给您打了电话,说让您回老宅。还有别墅也打了电话过来,但没说什么事。”
昨晚周临渊忙着工作,根本没空搭理这些。
眼下听见别墅打电话过来,男人皱了皱眉,“打回去。”
模棱两可的话,韩游不知道要打给哪边,于是又小心地开口问道:“周总,要…打给哪边?”
还能是那边。周临渊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别墅。”
那记眼神看得韩游后背一紧,赶紧找出电话号码,迅速摁下拨通键并开扩音,放在男人面前。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是吴妈的声音。
“喂,先生?”
周临渊叩了叩桌面,言简意赅道:“说。”
“先生,昨晚欢欢没回别墅,我本来是想打个电话告知您一声。后面八点多的时候,老宅打了个电话回来,说老爷子留欢欢在那吃晚餐,晚上不回来了。”
“她现在人呢?”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欢欢,于是吴妈回答说:“还没回来呢。”
听着,周临渊低眸瞧了眼腕上的手表,刚好中午十二点。
这沈稚欢今天没课,估摸着又跟她爷爷聊入神了,连家都不知道回。
没听见对面说话,吴妈又开口问了句,“先生,要派人去把欢欢接回来吗?”
“不用。”周临渊说了这么一句,随手把电话给挂了。
不听话的脱笼兔,他亲自去逮。
——
周家老宅。
周临渊人刚进庭院,管家就眼尖儿地瞅见了。
他神色顿了两秒,正欲走上前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浑重冷沉的声音,“站住。”
管家回头看了眼,老爷子一张脸都沉了下来。
见状,管家看着周临渊叹了口气,站在旁边,没敢再说些什么。
男人慢悠悠地从庭院走进主厅,俩老头儿都在,但没看见沈稚欢。
见周振霆还阴沉着一张脸,男人挑了挑眉,难得关心似地问了句,“哟,谁惹着您了?”
周振霆抬头,见他唇角勾着点饶有兴致的笑,那双黑眸更是坦直磊落,没有半点儿强迫小姑娘后的羞愧。
甚至还大方又毫无掩饰地朝楼上扫了两眼,口吻理直气壮地问,“沈稚欢呢?”
这话刚落下,周振霆脑海里又莫名回想起少女昨晚跪在他面前,哭的满脸都是泪的场景。
一时间,火气又涌上心头。
周振霆不忍耐地拍了下桌子,声音也跟着提高了点,“去请家法。”
突如其来的一句,引得周临渊也不由侧眸去看他。
见老爷子也在看着自己,男人这才意识到老头子的脾气是冲他来的。
“大中午的忘记吃药了,请什么家法?”周临渊语气幽幽道。
听见这话,管家眼皮也跟着跳了两下,赶紧开口示意,“二少你少说两句。”
随即又低声地想要去劝解老爷子两句,后者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那股踏过尸山血海的压迫感瞬间倾轧而来,“怎么,我的军令你敢不听!”
见状,管家瞳孔紧缩了下,当即喊了声句“是”,转身便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周临渊不知道老爷子在发什么疯,但见那管家老头真去请家法,不像是开玩笑。
男人也不由地皱了皱眉,“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周振霆蓦地抬头,见他还是一副毫无悔改的模样,心里那股直接噌地冒上头顶。
周振霆起身,两步并作三步,直接一把抽过人还没进客厅的管家手里的竹鞭。
随即直接挥手往周临渊身上抽,男人见状,皱眉接住那竹鞭,
“发什么疯,沈稚欢呢?”
瞧见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一副心心念念着小侄女的畜生样。
周振霆忍无可忍,直接站在门口的两个列兵挥了挥手,“你俩,过来。”
后两者面面相觑了眼,还是选择走上前去。
瞧见那两小列兵凑上来,周临渊神色不耐地捋了把额前的头发,随手就撂倒了其中一个。
“混账!”
下一秒,“啪”的一声响,竹鞭重重地抽在男人后背上,特制的竹鞭瞬间将西装外套鞭开一道长口。
男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干了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你干了什么!钱海怎么死的?那些民众一个接一个的进医院,你说你干了什么!”
闻言,周临渊顿了半秒。
趁着这个间隙,那两小列兵立马扑过去摁住他。
男人皱眉,显然是极度厌烦这种肢体接触。见他又要动手,周振霆又重重地往往他背上抽了一下。
“你知道现在外头那些人怎么说周家吗?我很早就告诉你,生意做得越大,行事就要更加稳重谨慎,你呢?嚣张跋扈,狂妄自大。你自己算算,你在外边儿得罪了多少人。”
说着教训的话,但周振霆耳朵里全然是小姑娘抽咽哭泣的声音。
这混账!混账!
急火攻心之下,老爷子又重重地鞭了他三下。
随着“啪啪啪”的三声响,男人背上的衣服霎时变得破烂不堪,鲜血也从绽裂的皮肤表层渗了出来。
周临渊攥着拳头皱眉,额头冒出了层细汗。
这竹鞭是周家祖宗专门制作的,普通人三鞭下去都得躺上一个月。
见老爷子抽了那么多下还要抽,管家神色一变,赶紧上前去拦着,“老爷子,您这手劲儿,再打下去二少可要进医院了。”
“他死了最好。”周振霆一把推开管家,又是狠狠地朝周临渊抽了一下。
毫不留情的狠话让周临渊拳头一松,眸中闪动。
忽地,男人脑海里像是想到了点什么,眼眸微眯,扭头朝旁边的管家看去,“沈稚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