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盯着她,眼睛渐渐沉了下来,房间内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滞涩逼仄起来。
沈稚欢手指微微蜷缩,脑海里莫名想起那晚的场景,瞳孔一僵,警惕又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突然,门口打开,李易走了进来,“先生,药好了。”
周临渊看了她一眼,眼睫轻轻颤抖着,分明是怕他发火的,但又梗着脖子装倔强,不过这状态比前两天躺床上要死不活的模样顺眼多了。
算了,懒得跟她计较那么多。
“自己出去喝药。”
等周临渊出来,李易才看见赤着脚站在地板上的少女。
餐桌上,沈稚欢盯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中药微微出神,直到苦涩难闻的药味窜入鼻腔,她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回家了。
“先生,今早秘书部打电话过来,说国卫的人已经连续两日来造访。”李易说。
这些年周氏越做越大,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先生的身份本来就特殊,是国安部那边的重点监察对象,眼下才刚和许达安签了协议,立马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周临渊靠在阳台护栏上抽烟,耳边是海水拍岸的白噪声,空气中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略暖的太阳光线洒在他面中,衬得轮廓线条越发立体俊朗。
男人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客厅内那道纤瘦单薄的身影上,从起床到现在,她就一直盯着那碗药发呆
“明天。”男人杵灭了烟,单手抄着兜大步往里走。
先生的意思是明天回去。
李易看着他走进去的背影,又看了眼从始至终都在发呆的稚欢小姐,默默地从阳台上的走廊离开。
“沈稚欢,发烧烧傻了是不是,让你喝药听不懂?”周临渊将她连人带椅子转了个圈,强迫她面对着自己,“要我喂你?”
盯着男人那双明显沉下来的黑眸,沈稚欢垂了垂眸,沉默地端起桌上那碗中药。
她皱着眉头,白皙瘦弱的颈部缓慢地滑动着,喝到最后还闭上了眼睛。
男人瞧着,眉头不由蹙起,喝个药跟要了她命似的。
一口气喝完后,沈稚欢放下碗,味蕾上的苦味让她喉管收缩,下意识地干呕。
下一秒,一颗糖扔到她怀里,上面写着百香果口味。
“回房换身衣服。”
周临渊起身就走。
“我想去留学。”沈稚欢站起身来,对着他的背影不重不轻地说。
男人转过身来,视线对上她的眼睛。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沈稚欢有点怵他的眼神,眼睛微微偏了下视线,继续说道,“我、我知道这些年我在你身边花了不少钱,等我读完书,会一点一点还给你,所以——我不回A市了。”
周临渊静静地盯了她几秒,这张还没他巴掌大的脸现在是满满的骨气和倔强。
男人倏地笑了一声。
他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歪着脑袋好整以暇地说,“你还得起?”
“你待我身边待了六年,吃的喝的都是从世界各地运来的顶级食品,你身上穿的衣服是我花钱让人专门设计,春夏秋冬的设计师都有,随随便便一条裙子都是普通人家四五年的收入,就连头上用的发绳也能抵了每天送你去上学那司机半年工资。”
“你要怎么还呢?”
周临渊好心地给她做了个假设, “或者,你想说你毕业后会勤勤恳恳地打工,可就算你再勤快,撑死了也就七八千块人民币一个月。”
“哦对了,你的专业是金融学,也有点小聪明,也许工资不止七八千钱,干了四五年后一两万也有可能。”
“可这,”男人笑容变得戏谑起来,“远远不够啊。”
沈稚欢脸色有些发白,捏着拳头继续嘴硬道,“这个不用你管,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周临渊脸上的笑立即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站在身来,语气幽冷,“睡了三天脑子睡退化了是吧,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反倒蹬鼻子上脸来了。”
“沈稚欢,”他捏住她的下巴,“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竹马哥哥还在A市,你说我要是跟南大校长打个招呼,他会不会立马找个由头把他给开除了?”
沈稚欢猛地抬眼,眼底透着几分惊慌,“关他什么事!”
看她这么激动,周临渊眼睛倏地冷了下来,“他帮着你逃跑,你说关不关他的事?”
少女的眼神逐渐从平静变得激动,甚至是愤怒。
周临渊就这么盯着,心里逐渐涌上一阵的杀意。
平时怕他怕到连多句话都不敢讲,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男的跟他对峙。
沈稚欢肩膀逐渐松懈下来,像无可奈何的妥协,无计可施的败阵。
最后,沈稚欢还是乖乖地去换了衣服。
沈稚欢还以为要回A市,没想到他只是带自己去餐厅吃东西。
吃完后,由李易开车,期间李易还问她,“稚欢小姐,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见她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地摇头,周临渊在心底不由冷嗤,是不想去还是不想跟他一起去。
李易下意识地看了眼周临渊,见他脸色不好看,也不等吩咐,直接将车开回了别墅。
车子刚停,周临渊立马开门下车。
“砰”的一声,车门被重重地阖上,把车内的沈稚欢吓了一跳。
沈稚欢皱着眉头看他大步往别墅走的高大身影。
不过眼下她还不想回去,她原来的家就在海滩上方的居民区,沈稚欢跟李易说了声后,便自己往海滩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天际线和海面逐逐渐重叠,夕阳沉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光线跳跃涌动,一群群海鸥飞过,激起了阵阵涟漪。
风小心地掀起她额前的发丝,少女白皙精致的脸展露出来,似乎是碰见了故人,海风逐渐热情起来,教唆着海水吹湿她的鞋袜,吸引她的注意力。
果然沈稚欢低头看了一眼,立即往上退了好几步。
门被打开,抽着烟的男人抬眼看去,“她人呢?”
“稚欢小姐说想在下面看看海。”李易说。
周临渊起身,果然看到对面有道细薄的身影,坐在礁石上,正准备脱鞋袜了。
风很大,而且越到傍晚海水越凉,才刚精神点儿就作死,男人眉头皱起,“去把她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