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唯一一个想要“帮助”这份美好的人。我们为和平的志向而来,曾有过太多人想要避免一些必然的悲剧,然后目睹更大的悲剧在眼前诞生。”
像是母亲终于追寻到与自己走散的女儿,总要经历一番数落,所以马库斯就只有垂低着头,乖乖接受训斥。
“条例不会凭空而生。尤其是《外勤派遣手册》里的条例——它们每一条的诞生都伴随着血或泪。”
并没有否认学生的做法,霍夫曼也没有以基金会的立场去肯定这番激进的选择。毕竟事情闹得很大,又是如此打草惊蛇。
但是巧合与良好的结果都能作为将功抵过的“借口”,她能做的也只有必要的规范与收束那份“成功”的喜悦。而马库斯也很是清楚,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为此所动。
衣着端庄的绅士淑女们,在街道上享受着这份黄昏时分的散步时光。如此祥和宁静,恍若这儿并非是那个1914年的维也纳,也并非是硝烟弥漫,且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
不论如何,这都属于他人的家教,所以墨菲斯托与埃莱奥诺拉会站地稍远些,他们同样需要进一步谈话。
“是的先生,她是我的学生,很有天赋,也很乖巧,不应该就……”
“不,女士,您知道,‘暴雨’。”
不用担心这个词汇的份量,因为墨菲斯托的每一段发音,每一会特别加重几分,更别说还特地多去停顿,让一枚逗号将之彻底隔离开来,当然的,那只在中文语境当中。
她很明白“暴雨”对于这些基金会人的重要性,埃莱奥诺拉也需要思考,介于礼仪,时间不会长甚至可以说很迅速。
本来沉下的眉眼要如垂露的花叶,稍微倾侧一个角度,要比平常低些许,放低姿态好让对话者认为自己更有话语权,进而放出更多的话。
说多错多,这很聪明,但都是聪明人。
“‘重塑之手’,我想您并不生分。”
“我倒愿意生分些,当然,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向我透露些您与重塑之手的部分交流,例如说他们如何向你诉说的‘暴雨’。”
双方的话语都很克制,一位看起来坦诚,却只是放置出那份本来就显而易见的信息。
另一位则更是狡猾,看起来都是让步,却又除了最后的需求,不让你知晓任何更重要的点,使人没法抓住能博弈的点。
“她邀请我,他们邀请我的家族,但又不止这些,所企划的,所需求的,都在汲取我们纳赫蒂加尔家族的核心。”
“纳赫蒂加尔大小姐不算是话事人?”
“仅限于话语权,权力、利益、名声,我只占有后者。”
家族?争端?这些事又与重塑之手有什么干系,又与对面这位看似可怜的贵妇人有什么关系,那就更不能跟墨菲斯托有什么关系了。可他必须得解算出这之中的关系,因为埃莱奥诺拉很好的映射出重塑之手的一部分“需求”。
根据情报,纳赫蒂加尔作为母系家族,也是音乐世家,与伊苏尔德的家族一样,可说倒是如此说,单单仅限于此也不会被“石油怪”们找上门。
结合共济会突然转变对重塑之手的大批合作,还有刚刚送上墨菲斯托手中的,“阿尔卡纳同尼可勒梅交谈内容与科诺斯附赠”,简单翻阅过,想来是他们对神秘学相关材料与人才的大批量需求,也就是说……
“重塑之手更需要的是,至少曾经是,像您,也更像伊苏尔德这样的神秘学家。”
“嗯,是的,只是相比我来,伊苏尔德更要绝佳,她声称这是‘完美的’‘如时代的’。”
“那您觉得呢?”
“我只觉得他们只同她一样疯狂。”
自埃莱奥诺拉的第一次回答起,墨菲斯托就察觉到自己的错误,此时随意定义他人身份是相当低级的过错。就像定义男女一样去定义神秘学家与普通人的话,他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
也不必太担心,只需要思维及时更正就无需害怕,目前更重要的是另一个方向的问题,埃莱奥诺拉几乎每一个话题都有转弯,又都绕不开“伊苏尔德”这个名字。
她说她和她一样,重塑之手说她比她更完美,但她只认为伊苏尔德同重塑之手的唯一共同点就是“疯狂”。
先去抓住好词汇,经验告诉墨菲斯托接下来的谈话主题会被引申到“伊苏尔德”与“埃莱奥诺拉”的交际上,这很关键。
“我很好奇这个词汇,您一定相当了解她吧?”
“是的,如果您不介意。”
“您不介意才好,我只是位受利益纠葛的陌生男士,还多有冒犯。”
“感谢……”
屈膝,一高一低,埃莱奥诺拉行了个东方式的礼节,算得上意外,至少墨菲斯托这样觉得。也让话题进入到另一个故事段落里。
至少,是在十八岁的时候,这不算什么青春回忆,只是第一次作为老师,也是第一次认识伊苏尔德,更是第一次进到迪塔斯多夫家的大院子。
拨开马车的窗帘,却只见到一堵墙,还有其中镶嵌着的一面小门,甚至会打开,然后从中连滚带爬的出来一只“小狗”,不忍去看。
接着要下车,见一面大门,埃莱奥诺拉的到来有预约,当然的,即使并没有,其大院里的仆人与管家都不会怠慢。
“您好,夫人。”
“您?嗯~”
大院里,是距离市中心远一些的贵族宅邸会有的,宽敞的草坪,小河流湖泊。而黑色的卷发,完美的身姿,洁白的长裙,华贵的首饰,还有忧郁又异常精致的面容,当然,人们只会忘记前一位携带贬义的词汇,而只记住对方占领舞台后那最美丽的时刻……她们叫迪塔斯多夫,
而这位正与动物们互动,眼神忧郁间又携带几分暖阳似温柔的女性,噢,还有她那不再佩戴华丽头饰的乌黑秀发。我们之后要称呼为“伊文洁琳”,不过不用太记得。
“噢,是赫娜蒂加尔小姐,欢迎您的到来,您来瞧,来瞧。”
介于礼仪,埃莱奥诺拉必须保持着微笑,必须保持着步伐,而不像是这位传闻中的妇人那样,又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为妇人了,伊文洁琳倒像是小孩,向着客人们打招呼,又展示出自己最喜爱的“玩具”。
她当然要凑近了,等到觉察清楚对方怀中身边的小动物们是如何情况,哪又能控制住自己震惊的表情。只是本能的,又反应极快的,让贬义变成褒义,作出一份“惊喜”或“意外”来。
“这是苹果卷,和花儿……”
两只兔子,皮毛看起来并不好,这并非品种问题,看起来倒像是营养不良,因为它们的极为不活跃,又看起来并不似睡着,更应该是病恹恹的。
“这是新来的小夜莺……”
一只鸟儿,是因为埃莱奥诺拉的到来,特地把门锁打开,好让她伸入手去抚摸,似乎并不担心离开。倒也确实不担心,调教的很好,又或者是其脚踝上与笼子的系绳这样牢固。
“啊,它们是这样可爱,夫人,您养育的是这样好。”
“嗯,并不,啊,当然,赫娜蒂加尔小姐,我是多久没见你了,我们可以移步到客厅,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欣赏音乐,这样的放松要更彻底些,也更完美。”
“是的,我很期待,当然也期待您家千金的歌喉,要说东方一句古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今夫人的隐退,自然是要教导出一颗更明亮的维也纳之星吧?”
好话说尽,伊文洁琳当然会感到高兴,也颜面微笑。可她又并不为所动似的,只是平静后侧目放眼湖泊,眼神又陷入忧郁,一点贵族间的过场都没有,只是淡淡吐气。
“管家会带您前去的,那儿还有一只大白鹅,我想带着它一起去,稍后就去。”
或许还有一只小马驹?埃莱奥诺拉不愿再去观察那面镜子似的湖泊,缺少波澜,缺少生气,如果不是远处小树丛里钻过的身影,她甚至也是这么觉得这片草坪的。
便也没在意伊文洁琳这样小孩似的任性,就说些客气话,也跟着管家,进入迪塔多斯夫家族的宅邸。
奇怪的女主人,诡异的环境,神秘家族。埃莱奥诺拉都差点忘了保持“淑女的步伐”,只觉得奇怪,自己家族这些人是为什么要这样交易呢?
总要涉及些什么,她身处在一个母系家族当中,又是这样出众的长女,又一位“维也纳的明珠”,继承了母亲的荣誉,而母亲又继承了祖母的衣钵——作为掌控家族权利两面的主心骨。
“埃莱奥诺拉女士,我们到了,这就是小姐的房间。”
摇摇头,对于猜想不出的,她常常不会这样执着。又点点头,同意管家帮忙呼唤伊苏尔德的提议,毕竟是作为客人。
敲门声过去,并没有迟疑太多,门锁的机械旋动就做以回答,并轻轻挪开一条小缝,也在逐渐扩大中展露出一张小脸,精致可爱,却也真切似那伊文洁琳怀里的苹果卷——惨白到失了血色,眼角泪痕点点。
“小姐,这是您的声乐老师,埃莱奥诺拉·纳赫蒂加尔女士。女士,这位是我们的小姐,伊苏尔德。”
“您好,纳赫蒂加尔老师,很抱歉我并没有在客厅等待您。”
“你好,伊苏尔德小姐,这并非大事,可若要是身体抱恙,我们且先歇息,声乐对口舌嗓肺的养护都缺一不可。”
噢,天,这精致的小人又如此乖巧,也这样可怜,甚至于都不敢置信,至少在埃莱奥诺拉递出台阶后,伊苏尔德的表情那样难得。
羞涩,低头,可从小到大的教养不容许,小姑娘又抬起头来,比较刚入眼时候,现在的眼神要更有光泽些,甚至捎带脸颊都多了分红晕。
而伊苏尔德就像她母亲期待的那样,拥有迪塔斯多夫家族的“天赋”,不论如何都是“与生俱来”的美丽外表、学习天赋、优雅姿态。
“抱歉,老师,我,对不起……”
就连微小错误后的自责都会,伊苏尔德硬生生将眼角那烛光闪闪的泪憋回去,只是因为无法完整记住仅仅教过一遍的小节!多可怜。
埃莱奥诺拉是看不下去的,这儿是专门的训练室,若非特殊缘由,也仅有自己与她。可这样都放不开,又紧张,且小心翼翼,还畏手畏脚。
好像是缺少了指导与鞭策就会迷茫的木偶。
这不行,不论是教育上,还是情理上,尽管埃莱奥诺拉确实会更偏向于多有礼貌,多有听话的孩子或人。可就是谁家的千金都不能,也不应该是这样。
这时候需要的并非是指正,也更不是安慰,要是劝导,最好是突破些许对方认知的。
“这样,作为惩罚,我要一直称呼你为小金丝雀儿,不论在什么样的场所。”
“唔?”
果然会感到迟疑,这算是个什么样的惩罚?既不是重复性的劳作,又不是实质性的打骂,更并非游离的闲话。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喔,这可是每个场景都要用的,想想,要是夜晚了,爱来奥诺拉老师要留一餐饭,桌上这样称呼自己,那么自己的母亲又会怎么看待这个称呼?
只要一提到这个称呼,就是在诉说她的错误吗?伊苏尔德不住去想,去思考,以至于要忍不住开口去问。
“小金丝雀儿,你不需要太在意,可以用良好的表现来消除一些惩罚,就像,可以放开一些。”
“您是说……”还是拘谨些,猜到了,又不敢先一步说出来,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歌喉,我是指这些,你应该放开许多,像是鸟儿,枝头的那些,看。”
埃莱奥诺拉指向树梢,那是窗外难得能接近宅邸的树,又难得被鸟儿占领一处作了窝,更难得的歌唱着,巧合的像是真在为伊苏尔德示范。
这对于一位十一岁的小朋友来说是多么神奇,在她的眼里,这位老师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女巫!噢,女巫是都坏人,应该是仙子才对,可她只在自己的哥哥,西奥菲尔嘴里听说过“仙子”这个词汇。
不论如何,伊苏尔德常是认真且刻苦的,在学习方面她的天赋真就如传闻那样,当然这也不能少说了埃莱奥诺拉的教育有方,引导性的而非强制压迫性,再添加一点点能勾引其兴趣的教学方式,会更好激发潜能。
至少没几天,埃莱奥诺拉就能,也时常说道,“她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学生了!”,也仅此而已。
而伊苏尔德也真切愿意由自己来微笑,不是为别人的,只是自己想这么勾着嘴唇,因为老师夸她了,唱的很棒。
身为老师的埃莱奥诺拉当然高兴,当然,更令她开心的并非只是学生的优秀,是作为“玩伴”,也应该是朋友吧,总之很要好的,又是那样无话不谈的。
声乐课的时长占比很大,不论对谁来说,都需要休息,而一休息就难免多说话尽管刚开始介于身份与礼仪,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感。
“伊苏尔德小姐,您的课程都有些什么?”
“声乐、舞蹈、礼仪……”
仆人刚端上的红茶,伊苏尔德想喝,但话题与茶水是近乎同时碰到嘴边的,尽管嗓子在高强度使用后又干又涩十分不舒服,也还是先选择回答老师的问题。
先将手中的茶水放好,不然会显得颇有心事,在礼仪上,算不尊重。可埃莱奥诺拉并没有规避这些,甚至是规矩了,她可以不这么做。
“礼仪课,我听说是基金会的卡尔先生来教导的你,可以喝些茶水润润口,只有课程期间我才是老师,休息时,在这儿你是主人,我的小金丝雀儿哟~”总忍不住打趣,这当然不能怪她,是这孩子太可爱。
“是的……可距离课程结束还有几分钟。”小朋友的面部表情往往最真实,例如说微微地努努嘴来表达对一些关键词的不满,又迅速摆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卡尔先生的教学方式,你能适应吗?”
“卡尔先生很有耐心,很温柔,我也能跟得上。”
大人们的问题从来都不好回答,尽管我们不得而知伊苏尔德是如何在这年纪认识这个结论的,但她此时此刻就是这么作以思考。
只是问这些并非埃莱奥诺拉有什么心机,卡尔这个人她有所耳闻,只是近些年才攀上来的高帽而已,算不上更没必要。
只是想消磨时间,不然呀我们可爱的小金丝雀总要提醒“还没有下课,老师”。这样削减我的摸鱼时间,可是要被捏脸惩罚的!
当然,仅仅是伊苏尔德太优秀,也是过于勤奋,缺少休息时间总要伤身体的,劳逸结合不会错。
“好啦,今日的课程结束,好好休息吧,小金丝雀儿~”
“您……埃莱奥诺拉女士,好吧……”
这个称呼,近乎算得上是两人间亲密的证明了,是师生也是朋友,较比于绝大多数的富家小姐贵族姑娘们来说,伊苏尔德是那样的真诚又可爱。
甚至从不告密,说这是多交了十分钟的钱,噢,兴许是因为这个小机灵鬼也知道故意拖堂了十分钟,好可以同父母讲,她又多努力了一会儿。
能离开了,并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近些日子的演出都在晚夜。倒是穿过一个会客厅,又来到一个会客厅,不过这儿还并不如赫娜蒂加尔的庄园那样宏伟。
“伊……不……”
眼神里瞧见了熟悉的身影,那么根据礼仪礼节,埃莱奥诺拉小姐应该大方的上前问好,可她本能的,注意是本能的,迅速向后挪步,退至可以容纳她的掩体后。
裹紧身上的披肩,在透窗暖阳的映射下,本应该明朗的美丽身影变得隐隐约约,像是挂上一层纱,直到路过又被管家带开的仆人都没能发觉。
那管家是如何来的?便不去理睬,能知道的是不论外边,还是里边的白纱裙,都没能发觉自己。
“呵……呵呵。”
笑声很诡异,那是伊文洁琳。
声音不大不小,不只是笑,可就是真能钻进耳朵里,节奏更为怪异,像是优美华丽的戏剧演绎,好似悠扬悦耳的歌剧腔调。
通通反转过来!
表演者一时间扭曲着身体,下一刻又婉转出难以料想的标准步伐,而也是这时候她面向埃莱奥诺拉,就如同真切知道对方在哪儿,要让其看个清楚。
是一只兔子,是决能认得清晰的黄色兔子,苹果卷儿,我们见过。可此时它不再无精打采,而是奋力的,无声的,是被去了咽喉,血在淌,挣扎、扭动、抗拒,我不认为这种四肢扭曲又在摇摆的角度是怎样“享受”。
“——”
“!!!”
是发生什么了?可埃莱奥诺拉从未听懂伊文洁琳吟唱着什么,就是手心里掩藏着,切割脖颈的物件也被高高扬起——一柄金灿灿的金钥匙!
在烛光下,闪烁着的,血淋淋的金钥匙承接起戏剧高潮,利用人类肢体的加速度与力破开“苹果卷儿”的喉咙,扎进去,破进去,像是剪刀在撕咬,让鲜血喷溅。
“呼……”
结束了吗?并不为此神经质感到惊奇的埃莱奥诺拉只是单纯认为,这仅仅是仪式,而若只是这些蜡烛的……
可伊文洁琳又转过身,疯了一样地奔跑,抓向鸟笼,可要不是这样都不觉得这鸟笼里能有一只夜莺。
她掰开笼子,抓出鸟儿,一把碾碎,就像是这座由铁丝文艺美化的精致鸟笼一样,被这双恶魔的手撕开来。
埃莱奥诺拉没敢多动作,她的伪装并非万能,而是等到伊文洁琳“玩乐”足了,就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
这时候才好上前去,去观摩那件令她感到畏惧的物品……
“你是说,这是你第二次接触重塑之手相关事物?”这是墨菲斯托提问的最好时机,没有打断思考,更没有断章取义。
“是的,是一双交合的手,像是遮蔽又应该是覆盖,无比乌黑,照应给世界的光芒都显得昏暗阴沉。”埃莱奥诺拉又凭借着记忆再次复述了一遍那幅面具。
嗯,可以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