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逊是我们之中运气最好的,一直在战场寻找亲人到了最后,但是他的家人比他自己更早找到了他哥哥的一部分。”
特雷森轻轻抿一口酒,精装的瓶子里,就剩了个底,很显然,冗长的故事将这消耗殆尽了。
“杰克则因为吸入芥子气导致各种呼吸病,当然,现在他还得配吸入器在身上。”
再吃几粒花生米,特雷森第一次发现喝酒时吃点东西,能喝地更畅快一些。
“然后就到我了,我跟杰克一样,在四月22号那天就不得不退出战场,毒气感染了我腿部中弹的伤口,不过这并不影响现在的走路跑步,你看。”
放下空瓶,撩起裤腿,在阳光明媚的沙滩上,那块比周围皮肤看起来还要皱烂的一块,颜色也更浅,凹痕明显。
当然,墨菲斯托很想说,最明显的是不长毛。
“那,马修老先生呢?”
见特雷森沉默了下来,却仍有一个跟刻意保留似的伏笔,墨菲斯托就忍不住去问询。
“我只看到第二条战壕里,最后一发炮弹的爆炸,呼……”
重重呼出口中额浊气,很快被海风吹走,就如同海滩上,被轮渡船鸣惊飞的海鸥。
“我猜……您在等马修老先生回来。”矢车菊似乎找到了关键点,试图把这场注定的哀默尾声给转移。
“是的,马修在辞别信里有说,海滩边飞来的白鸽,那就是他了。”特雷森感慨着,温红的面庞与坚毅的眼神对比强烈。
其实这点酒不算什么,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来一次缴获的战利品里的酒精机油。
“海边会有白鸽吗?”
噢!墨菲斯托自己都觉得这是最糟糕的一次配合,悄悄看一眼,只瞧到翻白眼的矢车菊。
看来矢车菊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道,或许……哈哈!”
特雷森老爷子并没有两人想的那样脆弱,不过也是,能在挚友战死后还能独自一人旅游,心态不好可做不到。
“或许我会有无限的好运,碰巧遇见妻子,碰巧遇见马修,碰巧遇见你们,对吧?无数次碰巧里总会重复,万一呢?”
特雷森一口气把自己仅存的愿景都倾吐,自去年看望一次杰克后,许久都未曾如此了。
“就像三次碰巧相遇的我们。”墨菲斯托终于是灵水起来,接着又从怀里取出一瓶馥华诗。
这酒追溯源头其实是船底放久了的白兰地,但口味并不差,还恰巧碰上了拿破仑流放小岛
同船押送的英国军官称赞它“the cognac of Napoleon”,即拿破仑干邑。
墨菲斯托还记得这酒有什么寓意来着,香馥且华丽?哦!是心悦志远,乐享人生。
“对,祝愿那万分之一的碰巧。”矢车菊接过满上一酌的酒杯。
“好!祝愿那万分之一的碰巧。”
三人碰杯,即使这不难过不合时宜,但总是凑巧的,返航的渡轮也同时为他们呜鸣。
嗯~还有美味的酒。但只是矢车菊和特雷森这么认为,因为墨菲斯托不喜欢喝酒。
当然当然,大中午的,怎么可能就单靠着这点酒过呢?那自然就得由我们的特雷森老爷子带头,作为向导给大伙展开一场美食的狩猎!
咳咳,打住一下,这么说实在是太中二太羞耻了,其实就是花生米被三人分完,喝上头的特雷森老爷子自发的,要请墨菲斯托和矢车菊吃午饭。
虽说早就吃过“午饭”了吧……两位史塔西馋鬼好若心有灵犀般,皆从对方局促的眼中看出一丝兴奋,十分压抑的。
“我的天,这个蟹钳快比上我的手了。”
矢车菊有些许惊讶,常年生活在西欧那种温带海洋性气候地区的她,从来只是听说过,此时却是第一次见识到热带季风气候地区的海鲜。
佛罗里达石蟹,也称“石头蟹”,可以说是佛罗里达州的特产,肉质鲜不鲜嫩墨菲斯托不是很清楚,但他能真切看到这玩意的大。
“唔,好吃。”
至于为什么要叫做石蟹不叫做大夹子蟹,人如其名,螃蟹也是。这个大蟹钳的玩意儿,很容易卡在石头缝里,它们为了求生就把蟹钳断掉。
嗯,对,海鲜界的壁虎。也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后世旅游业放开,这玩意儿吃得太多,太少了就被列为保护动物的原因。
“嘶,哈,这玩意儿在二十一世纪为啥被评为千元的蟹钳来着?”墨菲斯托一边用牙费力啃着蟹钳,一边用汉语加密聊天。
“因为吃蟹身要罚款5000美刀,蟹钳不用,而且是再生资源,环保。”
矢车菊翻个白眼,对墨菲斯托这种行为很不齿,猜猜为什么要叫石蟹?快有半厘米厚的壳,这能给你牙齿咬开线来。
“就跟你们古代时候,说不能杀牛吃,除非病牛、老牛,还有意外死牛。”矢车菊比喻着,两手把蟹壳掰折开,用叉子把蟹肉挖出来,作一个示范。
“我的天,我怎么没想到?!诶哟哟,牙疼。”
“哈哈哈,石蟹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坚硬的蟹,哈哈。”
墨菲斯托两眼放光,却是因为试图用牙咬碎蟹壳,被特雷森与矢车菊做了今日笑料。
“来尝尝这个巨大龙虾,不要忘了沾上些黄油,这的黄油还带有些奶味,棒的很!”
特雷森为两人开着龙虾壳,那笑盈盈的样子,像极了催你吃第三碗饭的外公外婆,哦,当然,也可以是爷爷奶奶。
被海环绕的半岛是绝不可能止这几种海产的,只是墨菲斯托等人就吃得下这么十几种。
而那黄油拌料也正如特雷森说的,带有一股奶味,这倒使得这些单水煮的海鲜多了味道,不至于让墨菲斯托有种淡出鸟的感觉。
“你自己做的盐蘸呢?”矢车菊突然提问。
也正是这时墨菲斯托才想起来,自己还藏着好多下饭的好酱料。其中自己和矢车菊最喜欢吃的就是自家做的,只是简单的甜辣口,却是让他们这种吃不得辣的人爱不释手。
“快点拿出来,我的酱料使者,你看这都快吃完了。”
“哈哈。”
看样子矢车菊也是快腻歪了,没有点辛辣的口味却是难能吃得香甜。而特雷森老爷子更像真是喝上头了,只单单乐乐呵地。
“噢,慢点吃,两位绅士淑女,我还一点没碰呢!”
谁知道,一尝到那味,两人都开始风卷残云了起来。就连那微醺几分的特雷森,也竟然瞬间化作饕餮,一口酒是一口肉啊。
“一百四十一美刀。”
吃饱喝足,特雷森就已经醉了七八分,却是难以付账了,不过墨菲斯托并不介意由自己掏钱,嗯……即使这顿饭换算下来还是好贵。
噢!好在这还不是什么超级超级大餐厅,小费给个十美刀也算不错了。
三人也不打算马上离开,因为有两人需要醒一醒酒。
“噢,太爽了!”
“什么个事?能让我们的约翰如此高兴。”
似乎是后面那一桌在交谈,嗨,八卦墨菲斯托最喜欢听了。便忙竖起耳朵,背着人偷听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俄罗斯轮盘赌听过吗?”
俄罗斯轮盘赌,用一把转轮手枪填入数发子弹,转一圈弹巢开一枪再下一个人,如此反复,直到有人被杀死。
这个死亡游戏起源于十九世纪末,不过据传说会有非常非常多,比如说什么狱警胁迫囚犯,甚至还有一战时期沙俄败仗打多了,其军官与属下酗酒,上头了就开一把,谁赢了谁带这顶帽子。
嘿,照毛子那脾性,还真别说,跟熊开一把都有可能。
“啊?你别是去赌命硬的大钱啊!”
“屁话,赌命我怎么可能去,那里都是在睡梦里玩的,巨真实,巨刺激!”
在梦里……轮盘赌?墨菲斯托并不是不相信,只是在想这会是什么样的神秘学造诣,有机会可以拜访一下。
“骗鬼哦,怕不是在床上跟妹子睡嗨了自己意淫的。”
“嘿,你别不信,就那个新开的‘五分之一’,别怕哦,今晚不跟我去,你就是蒂娜姨妈的臭袜子!”
“哟吼,那你要是骗我,那就尝尝约翰大叔的臭鞋垫吧!”
墨菲斯托自动把那些脏话翻译成文明的争吵,当然的,这也有他蛮喜爱那些老电影老游戏老动画的翻译腔的原因。
年轻赌鬼们的争吵随着墨菲斯托三人的离开而远去,此时已经临近下午四点。噢……他必须扛着已经睡着的特雷森回去,这个不能喝酒的英勇牛仔。
当然,好消息是房门钥匙在特雷森身上,放到床上,再在一旁放好热的糖水就行。
别问为什么是热水,有益身心健康懂不懂。(。-`w′-)
“惹?科恩布卢姆女士,我的小财神爷~快醒醒,睡门口会被宙斯生小孩的哦。”
墨菲斯托轻轻拍醒坐在房门边,差点睡着的矢车菊。呼呼,看来我们仨都不能喝酒,两个没有先见之明的笨蛋,失策了吧!
打开房门,搀扶着矢车菊,让其自己倒在床上,突然来一下这样的失重感是很爽的,呼呼,可不是记仇的恶作剧。
墨化出一张地毯和两个抱枕,铺在落地窗前,一个用来靠,一个用来抱,而鞋子是早就脱了的。
就这样懒懒地躺着,看窗外沙滩,海景……
其实可以泡一壶茶,当然,得等水烧开,之前有个史塔西同事是煮要的,结果显而易见,成了糊糊。
也可以放一放音乐,舒缓又慵懒的调子,就是要入眠的矢车菊也不会介意,更别说她现在醉倒在床。
又墨化出一个长方形盒子,只是一面像极了七八十年代的车载电台,却又因为立体的霓虹彩条而显得有几分科幻。
就像是上世纪赛博朋克的那种科幻,用上世纪的思维来思考二十一世纪的曾经……嗯,现在被暴雨搅乱历史的时代,那也只能称之为曾经了。
「嫌弃下雨的天气,可怜垮掉的发型」
前奏是浪花与去码头吃薯条的海鸥,迎面来的感觉,结合现在的景象,不像是下雨,反倒有种扑面而来的夏日热浪,就像……方才吹着的海风,湿热,却又不乏凉快。
「最近很不顺利,讨厌睡醒又逆行」
如同在水面拍打出的节拍,身体打碎海面的声音很是抓耳。
歌词里却并没有调子的欢快,细数今日一点点一丝丝的不愉快,总结起来,要嚼在嘴里,又不是这么个事了。
可珍惜着吧,致使墨菲斯托懒懒翻过一个身。
「我的悲伤,是水做的,是水做的」
节奏起起伏伏,像极了现在墨菲斯托眼里的海浪,听词处,又紧紧游出一大片萨克斯的悠扬回还。
好不惬意,好不舒耳,真切是在炎炎夏日里倒霉一整天般,或许这时候真该有个小小蒲扇,竹叶的那种,大爷大妈都爱用的。
只是还没入夏呢,哈哈!
「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
少女的稚声哼唱,蔚蓝浪花拍抚沙滩,海鸥的黄啄白羽游离于两片蓝卷间,哦!它的嘴里还叼着一把薯条。
或许自己也差不多,儿时是美满的,现在是轻松的,虽说事情多了好多好多,比如说什么重塑之手,什么圣洛夫基金会。
啊,至少不用面对美利坚的第十三区,这是个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对吧?
品茗一口茶,这是难得从汉斯老板手里买来的货,炎国四川乐山的峨眉竹叶青,只分出来是绿茶,什么口味……
好吧,墨菲斯托严重怀疑自己是跟着失车菊喝黑咖啡,喝出问题了,没尝出什么美味。
再想想啊,本来是出差的,结果自己二人身上的任务并不多,以至于放假一样玩了一个春节,吃东西,听故事,看风景……似乎这样的重复会随着他们环游世界。
不论怎样……墨菲斯托又仰躺身子,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矢车菊,看见矢车菊半露出的面容。
“唔……”
墨菲斯托心中又浮现出笔记本上的那幅画,思来想去,只能暗暗可惜自己并不好画画。
那或许可以写诗,写诗就得找词,找词……
墨菲斯托第一次,第一次如此之难的,在一个人身上找不出适合的词汇,又或者是说,无法尽善尽美。
艳美绝俗,香艳夺目?不,矢车菊很好看,但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应该更加的安静。
靡颜腻理,风鬟雾鬓?不,墨菲斯托看着的是脸,不是发型和眉角。
雍容典雅,鹄峙鸾停?不,虽说矢车菊很知晓礼数,分寸有佳,但她的俏皮与活泼也是显现在外的,没有如此端庄。
温润……对,温润,就是温润!
亦如白玉,并非无瑕的白玉,润玉如水,又灵动如泉。
好,可以再想想,想想诗的题材,想想诗的韵律,想想诗的……
眼前的面容一同拥入美梦,伴随着海浪回环,与海鸥往复的港湾。
睡吧,睡吧……
梦不是挣扎~
梦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