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号,多云:
今天后方给前线送来了老鼠药,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特雷森,这些老鼠怎么吃药跟吃饼干一样。”
“或许这就是饼干做的呢?比如说那边会自己动的面包。”
三月四号,小雨:
下雨天已经要站岗,这是最烦人的,因为今天战线才推进,用来支撑战壕的木桩都没到,整得人得趴在湿成泥的坑边几个小时。
不过好的一点是,这个站点人不算少,可以一个岗哨位三人轮站。所以凑巧又碰到一起的特雷森与约翰逊随便拉来个新人,便去了。
特雷森:“约翰逊你小子过得好啊,家里人还给你稍信。”
约翰逊:“去你的,赶紧给老子,一定是我妻子给的,她做饭可好吃了 ”
特雷森:“诶哟哟,别抢啊,你连补给箱上写的‘罐头’和‘子弹都分不清,不得让我读?”
约翰逊:“成成成,你丫赶紧读,别搓着这封信这么久,我都没碰过嘞。”
特雷森:“诶呀呀,还有吻痕嘞,战场,美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封信更有故事感呢?”
新兵:“特,特雷森”大哥,远处山坡上那里老发光。”
“砰!”
一枚7.92x57口径步枪弹精准命中新兵的眼睛,搅碎颅内一切软组织,最后破开后脑勺的头盖骨。
“噗嗤——”
血液飞溅,人是没喷到,只是红的白的撒满了那封信。
特雷森:“……我记得有提醒过他反光就是狙击手来着。”
约翰逊:“现在好了,我拥有了一封传奇信件。”
三月十八号,多云:
战场又开始焦灼起来,听说大前线卡在了一个叫做,伊普尔的地方……也不对,或许再过几天自己这种侧翼就是大前线了。
特雷森:“杰克!那个做饭特别好吃的小伙子呢?”
才从满是土灰的战壕里爬出来,这里经历了至少十来分钟的炮击,托之前偷学马修的斜插木桩的福,洞口没有塌。
而杰克,则是特雷森在上次空袭时,救下的新兵蛋子。
杰克:“您是说乔治?他现在到处都是。”
特雷森:“好吧,你说得对,他已经成为自己最爱的果酱了。”
两人看着洞口边,弹坑里,那东一块西一块的乔治,默哀。
三月二十日,雾:
马修:“白痴,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乐子,和一个坏消息!”
特雷森:“滚蛋,我更希望你能带来后勤能提供胡萝卜的好消息,我都快得夜盲症了!”
马修:“不不不,乐子是隔壁法军督战队装备了邵沙轻机枪!”
特雷森:“我的天,这帮法兰西人这么英勇的吗?或许我应该庆幸指挥官是英国人。”
马修:“坏消息是,指挥官觉得这样能提高冲锋的效率,他有这方面的考虑。”
特雷森:“……”
……
嗯,不过好像这些笑话并不被大多数人接受,那还是说会故事吧,英勇牛仔特雷森和他的好搭档马修的传奇故事还没结束呢。
四月一号,多云:
马修所管辖的部队被特派到德军防线侧翼,那儿有一处似乎双方都没有触及过的村子,地势不算险要,但可以是一个非常好的跳板。
自然的,英军方面能想到,德军方面想不到吗?
可双方都没想到的是,这里就跟伊甸园一样与世无争,在双方军队在此交战的时候,本地人居然还在忙着春耕。
第一声炮火的作响惊到所有村民,他们躲藏了起来,也躲藏的很好,以至于在马修方作战胜利之后,才……
“特雷森,你有听见吗?”
“婴儿的哭声,里屋,跟我来,在里屋!”
特雷森的听觉更为灵敏,确认的一瞬间就确定方位,并用全力奔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可能是保护幼崽的本能?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杀了我的孩子!”
“不,我们这是在救你的命,婴儿的哭声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捂住她的嘴!”
等到的时候,婴儿的哭声消失了,特雷森怔在原地,但他知道的,自己脚下的地板可以移开,是个地下室。
“在哪?”
马修姗姗来迟,也同样听到争吵,也同样发现异样,就要寻找下地下室的方法。
可特雷森拦住了马修,摇头示意再等等。
“我们这是为你好!”
“来人捂住她的嘴!”
“不!!!我的孩子,你们这群恶魔!”
争吵到最激烈的部分后并不一定会下降,反而会有更多的上升空间,比如争斗。
“特雷森你放开我!”
挣扎,打斗,辱骂,这些声音无不在抓挠着两人的心口,像一只恶魔,按着他们的道德,蹂躏渣碎。
“你他妈上战场的时候怎么不为自己母亲这么想?!”
特雷森死命地按住马修,就像底下室里的争斗一样,在逐渐微小的动作里消失。
马修终彻底理解了特雷森的言行,这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同村人杀死,就算活下来了,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还能活得多好呢?
那个女人死了,在马修与特雷森带着小队突袭入地下室的时候,那位母亲早就死了,死于窒息……她的孩子两岁,听同村人说刚刚学会走路。
那这些人的后果呢?其实这项罪行是最好的充军理由。
马修和特雷森只能做到这些了。
四月二十二号,雨:
马修又被升官了,约翰逊也是,只有特雷森是顺带的附赠。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领兵一多,那么就意味着得正面作战,再也享受不了侧翼能站岗时打牌的清福了。
特雷森还是蛮想念来伊普尔镇之前的日子的,至少不用天天认识新面孔,搞得自己现在就只认识约翰逊和杰克了。
“官老爷,那帮秃头佬的会议上有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啊?”特雷森一如往常地调侃着刚从后方回来的马修。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当然可以放在一起说——我们的补给给到了最多。”
马修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指向后方搬运物资箱的亚洲人的手也显得疲惫。
“那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是的,往往大量的物资供给前线,就代表着要有更大的战斗,只是守与攻的区别而已。
“不,这里面有四分之一是防毒面具与过滤罐。”
“啊?”
特雷森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战壕里老传谣的,英法联军大规模使用毒气,不能的真的吧?自己连箱子都没见过。
“是侧翼的部队缴获的……”
意思很明了了,侧翼部队缴获的防毒面具,整个战线都在散布的毒气弹谣言,新的大量物资供给……这是德军要搞毒气弹了啊。
“上头怎么说?”
“去领防毒面具吧,准备火炮停了之后就得进攻。”
其实好消息有两个,另一个是每人都领得了一个防毒面具,还有两罐滤嘴,这样他们至少能在毒气里存活半小时。
紧接着就是炮火的停滞,英法联军的部队大规模挺进敌方阵地。
“缓慢推进!”
这他妈什么情况?怎么对面阵地跟死光人了一样,从前的炮兵也没打这么准过啊。
马修下令让自己部队的前进速度放缓,但他们是三先锋之一,这样的放缓指定会让后头的长官感到不满,但……
这样的不满也不会持续太久。
“轰,轰,轰!”
“炮击!”
炮火的洗礼又开始了,可才冲入敌战壕的英法联军哪有时间寻找防空洞,只能扑进战壕坑,或者弹坑等死。
“妈的,马修,这帮德佬是疯了吗?他妈的连自己阵地都炸!”
“去你的特雷森,你怎么不说他们为什么把坑洞都堵上了,这是他妈的陷阱!”
两人尽量缩在一个战壕转角里,祈求着炮弹不会正正命中这个位……
一枚炮弹准确落在两人身边,但它没有炸,只是尾部的气流还在翻涌。
“烟雾弹?”马修有一瞬间在怎么想。
“蠢货,戴上防毒面具!”
那是绿烟!
幸好两人动作快,不然这个距离,没出几分钟就都得死在里面。
“撤……”
马修才喊出来半个单词,不知道是他意识到防毒面罩的隔音太好,还是听到了轰炸声里突兀的枪声,总之他停了下来。
“那帮德佬……”
同样是话到一半,抬枪,射击,在看到拐角闪出的非宽帽檐头盔时特雷森就知道这不是自己人。
“这帮不要命的在往炮火里进攻?!”
无法理解,又是毒气,又是火炮,虽说致命的火炮密集度不如从前,但就算这样,还让自家士兵往里冲,他们是真疯了!
更别说这个破防毒面具的玻璃罩虽然不起雾,但是乌漆嘛黑的,沾染上尘土更加看不清周围。
“不,他们根本没走,这就是伏击!”
马修推导出正确结论,即使他也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至于为什么是事实?他俩趴在壕坑边上,看到后第三第四,甚至更深处,那群德军跟鬼一样从战壕里爬出向英法联军冲锋。
很棒的战术安排,以及精良的部队。
英法联军瞬间溃败,只有来得及佩戴防毒面具的人还在试图阻击。按照情报,这片阵地的德军并不算多,甚至现在看来剩余的数量也不过几千而已。
但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没有半点防备,冲入阵地的三支先锋也才堪堪过两千。更别说在见到炮火与毒气,后方没有配备防毒面具的主力军更是半步不敢进。
怎么打?其实连撤退的指令都不用说,英法联军这边已经兵败如山倒。如果不是有炮火误伤德军自己人,不然特雷森都觉得自己撤不出去了。
可这场战斗依旧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主要可以归功于德军自己的炮火,和法军督战队的邵沙轻机枪。
直到马修成功撤出毒雾区了才有所停歇,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还存活的,可以发号撤退的长官。
“妈的,真险啊,对吧特雷森?特雷森?!”
猛然回头,哪还有什么特雷森。
心头直跳,难不成是那家伙枪打歪被撩倒了?
不论怎样,心中想着着急,嘴上却不说话了,忙甩开要搀扶自己的医疗兵,抄起被自己砸在地上的防毒面具,重新冲回战壕中。
他还记得走过的路,他还记得特雷森戴上防毒面具的样子,他还记得每一声枪响时停顿的地方。
“妈的,算老子还清了哦!”
为特雷森更换滤嘴,这蠢货还在呜呜叫,自己腿上挨枪子了,才知道疼了吧。
“砰!”
看到眼前拐角闪出阴影,马修本能掏出自己的韦伯利mK V糊开一枪。等浑浊视野里清晰了些,才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没有拿枪,脚下躺着一名同伴的德军士兵。
也是,现在爆炸声与枪声只有零星几点,估摸着也到收拾战场的时候了。
“快滚,快滚!”
乌泱泱地,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自己的话,反正马修一背起特雷森,转身就走。
好容易才翻出战壕,说实话,马修自己都有些力竭了。
“马修先生,特雷森大哥!”
熟悉的声音,马修在地上转个身,才发现同样躺在地上的约翰逊。
“你也活过来了呀,哈哈!”
“杰克,杰克,他又回去搬伤兵了,有好久没回来……”
“最会做饭那小子?!”
约翰逊费力点点头,那马修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主,这个部队里就约翰逊、特雷森、杰克,这三个蠢货最熟。更别说那是军里唯一一个能能把盐牛肉和子弹豆做成正常味道的“厨神”啊……
费力爬起,又一次冲进昏绿的毒雾中。
“特雷森?呼,呼……我觉得我的滤嘴已经废了,对了,马修呢?”
杰克是个帅小伙,即使因为在前线长时间没有洗澡,却也不难从他的面容里看出那股不列颠美男的英俊帅气……还有疑惑。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看着我?”杰克放下背上伤员与脸上的面具,一屁股坐在地上。
“……”
特雷森并没有说话,他在做一个无神论主义者的第一次对上帝虔诚祈祷。
“马修先生……他去找你了。”
约翰逊补充最后一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