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门嘹亮粗犷。
关键是这骂人的劲儿让陆向荣熟悉至极,正是他二哥陆向安的声音。
“啥?!”
一听这话,陆向荣黑亮的眼底泛出抹喜悦。
林婉到家里找他去了?
这些日子他忙着打猎,改善家里生活条件,也没顾上跟林挽说句话。
随后,他连忙薅了一把周围的草填满背篓,“来了!”
高声应了一句,就连忙出溜着下山。
态度那叫一个积极。
陆向安双手环臂站在山脚下,看着这没出息的三弟,“还以为你有多大长进了,结果满脑子还是女人。”
“一听见林知青找你,魂儿都跟着飞了吧?”
他神色鄙夷,不屑地撇着嘴。
陆向荣挠着头,不紧不慢地走下山坡,扬眉道:“二哥这会说啥风凉话,当初你追我二嫂的时候,还不是三天两头往人家里跑?”
陆向安嘴角抽了抽,直接甩过来一巴掌,拍在他壮实的肩头,“就你小子嘴贫!”
“大清早的你不在家睡觉,上山干啥来了?”
陆向荣单眉微挑,“回家我再跟你说。”
两人随口又聊了几句,无非是关于家里的。
而他们才刚顺着山脚小路走回村里,迎面就撞上了冯昊阳。
冯昊阳肩上扛着锄头,让他看见陆向荣肩膀后面满满当当的背篓时,当即竖着眉头喝道:“好啊,你们老陆家可真行。”
“一而再再而三地顶风作案,薅集体主义财产!”
“我看你们一家子都得接受思想教育改造!”
嗓门不小,惹得街上都出来干农活的乡亲们侧目看来。
陆向安黑着脸骂道:“冯老二,我看你是猪粪吃多撑着了。”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三弟上山割的都是喂鸡喂猪的草!”
冯昊阳脸上是不变的凶狠,“你说是就是?全倒出来给我检查!”
他双眼猩红,看见陆向荣恨不得生吞活剥,扒了皮挂在村里旗杆上。
要不是陆向荣心狠手辣,在水中暗害,老四现在怎么会躺在床上跟植物人一样?
陆向荣嘴角冷冷地扯起一丝弧度,“老子凭啥给你看?”
“你就是个生产小队长,还管上老子割草了?吃喝拉撒放屁你管不管啊?”
讥诮的话口满是嘲弄。
冯昊阳气得眉毛倒竖,脸色更是阴沉几分,“我看你们一家子都要反了天了,这是不服从管理!”
陆向安忍不住脾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以理服人。”
却被陆向荣反手摁住。
“荣娃子?”陆向安不解,拧着眉头看过来。
冯家老二都快骑到他们脖颈子上拉尿了,这能忍?
陆向荣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讽刺,“领导让你爹当村长,是相信他能为百姓做贡献,你算个什么东西?”
“还想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给谁看呢,哦忘了,谁让你有个当村官的爹啊。”
“既然你想查,村里每个人上山摘的蘑菇,挖的野菜,是不是都得给你看?”
“二哥,直接告诉大家伙,以后咱每个人割的猪草挖的野菜,都得给冯家过目!否则就是占集体主义便宜。”
“人家有的是帽子等着给咱扣呢,说不准哪天不高兴,随便找个由头就把咱送进局子里了。”
接连几句话,字字清晰可闻。
说的冯昊阳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而道路两侧的乡亲们更是都听了个真切,顿时炸开一通议论声。
“这还了得?以后得多耽误多少功夫啊。”
“这是要干啥啊,俺们割点猪草还得经过检查?城里也没这么严啊!”
“就是,这做派比稽查大队和红袖章还要严哩!”
……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冯昊阳气得脸色铁青,咬紧了腮帮子,“陆向荣,你踏马颠倒是非黑白!”
陆向荣玩味开口:“我背篓里的猪草是你要查的,你拦路不让走也是真的,哪条哪项冤了你?”
冯昊阳脸上表情逐渐扭曲,拳头更是攥得咯吱响。
这臭小子跟中邪了一样,比以前难缠多了。
怎么好像跟突然长了脑子一样?
“老二,又在这里说啥呢?爹让你赶紧去给妹子买点红纸,姐夫家还等着用。”
蓦地,一道沉稳的嗓音传来。
冯高义穿着一身黑色平驳领的夹克装,里头的白衬衫显得格外正式。
尤其脸上带的那金丝框眼镜,更显当官派头。
跟这黄土泥路的东星村格格不入。
“大哥。”冯昊阳扭头,面色收敛了些,随后直接扭头朝家走。
没想到陆向荣三两步拦住了他。
陆向荣勾着唇角说道:“怎么,不给咱乡亲个交代就要跑?”
冯昊阳恨恨地瞪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满是恨意。
陆向荣剑眉一挑,“现在怎么问起我来了,不是你要查的么。”
眼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的冯昊阳,说不出半个字。
他拳头骨节都攥得泛白。
不远处,冯高义脸上闪过一道阴沉,但很快敛去,“老二,赶紧给陆家兄弟道歉。”
“就算你再怎么操心村中事务,也得注意言行举止。”
这一番话说得圆滑,滴水不漏。
更是给冯昊阳的言行举止上了一个高度。
以肉眼可见,他腰板挺得更直了几分。
噗嗤!
陆向荣冷不丁笑出声来,“哈哈哈,在城里混久了就是不一样。”
“谁知道呢,欺负俺们老百姓没读过几本书呗。”
“行行行,您说啥就是啥。”
陆向荣直接把背篓里的草叶全倒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扒拉了扒拉,“放心了吧?以后大家伙割了猪草,都去你家门口查一遍哈。”
冯家兄弟脸色难看。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几分。
远处,冯玉燕提着的确良裙摆跑过来,“陆向荣,你就是个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