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四日,仅仅距离陈从进抵达幽州的第二日,叛军的先锋,两千精骑便已经抵达幽州城外,或许,此时已经不能称作叛军了。
此时的李茂勋,心中既振奋,又悲伤,这种情绪太过复杂,让他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振奋的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豪赌,赌赢了。
他即将以回鹘降将的身份,一跃而起,登上幽州镇中最有权势的一人,可悲伤的是,他的儿子李可举,竟然死在胜利的前夕。
陈从进,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不过,李茂勋知道,此时不宜节外生枝,等他坐稳卢龙节度使后,再将此人,千刀万剐。
抵达幽州城外后,城中的牙将,以及节度府衙的各级官吏,纷纷出城相迎,便是一直当个泥塑木雕的幽州监军使田仕鞅,也出了城。
田仕鞅在众将的簇拥下,来到李茂勋身前,田仕鞅身形微胖,显然是在幽州城安养的颇为不错。
此时,他的面色略显苍白,却强挤出笑容,微微欠身道:“李将军一路辛劳,不知陈军使,何时抵达幽州,幽州百姓盼大帅早日抵达,以定大局。”
李茂勋闻言,在战马上,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陈军使不慎染疾,某如今便是纳降军使!” 言罢,马鞭轻挥,胯下战马昂首前行,身后骑军浩浩荡荡,跟随其迈入城门 。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大家伙都不是傻子,什么染疾,分明是李茂勋以下克上,杀了陈贡言,并假借其名,欲图入主幽州。
不过,到了此时,李茂勋携大胜之威,朱有容等将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时间,众人皆是有些沉默的跟随李茂勋进入幽州。
李茂勋一入幽州城,便径直而入节帅府衙,入府后,李茂勋驱逐原来府中的所有人员,除了外院的官吏暂时没有变动外,内府中,无论是侍女,奴仆,守卫,悉数驱离。
在衙府中,李茂勋声言:“往昔纷争,皆为误会,今尘埃落定,诸事翻篇,自即日起,吾等当同心同德,共保幽州安宁。”
随后,李茂勋在入主幽州的当日,便在诸将的跪拜中,向长安朝廷,自请卢龙节度留后。
在使者奔赴出城,前往长安时,李茂勋在节帅府衙中,宴请一众牙将,官吏,试图安定人心。
………………
陈从进心中忧虑极甚,甚至都产生了想要逃离幽州的想法,而就在陈从进举棋不定时,一个熟悉之人的到来,改变了陈从进的想法。
此人,正是向元振。
在李茂勋进入幽州,驱离原来张公素时期衙府的老人,向元振作为衙前虞候,自然是理所应当的被驱离,而驱离后,向元振有些茫然,一日之间,他从衙前虞候,竟变为白身。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张公素的心腹,而李茂勋则是以张公素“残暴不仁,视军士为草芥”为由起兵。
他作为前任节帅的心腹,向元振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在幽州,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也许,他到了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在离开府衙后,向元振无意识的游走,而在恍惚之间,向元振来到了城外,一到城外,向元振忽然想起了陈从进。
他知道陈从进和李可举有仇,而且李可举已经被陈从进所杀,而更为致命的是,当上卢龙节度使的,不是陈贡言,而是李茂勋。
一想到这,向元振精神一振,他要立刻将此消息告知陈从进,让他赶紧逃离幽州,待下去,必死无疑。
此刻的陈从进还在巡视着队伍,其实在陈从进的心中,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支军队暂时听从自己,只是因为此时幽州的乱局还未结束,大家伙从潞城一路回返幽州,在惯性之下,还听从自己的命令。
若是自己想要离开,或许会有人跟随自己,但是这个数量,绝对不会多,大部分人,不会抛家舍业的跟着自己,这并非游戏,每个军士,他们都有自己的诉求,自己的想法,忠心只是相对,而并非绝对。
就在陈从进巡视队伍时,李丰匆匆赶到陈从进的身旁,低声道:“副将,老队头来了!”
陈从进闻言,心中一喜,向元振从城中而来,他一定比消息闭塞的自己,要灵通的多。
于是,陈从进疾步的赶回帐中,一掀开帐帘,向元振已经在里面等待。
陈从进当即行礼道:“虞候可安好!”
向元振苦笑的摇摇头,道:“可别再称虞候了,某如今已是一介白身。”
陈从进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安慰道:“老队头不必烦心,日后,必有再起之时。”
“你不必宽慰我了。”向元振摆摆手,随后语气严肃的说道:“从进,你要马上离开幽州!”
陈从进心头一紧,忙道:“为何?”
“入主幽州的,并不是陈贡言,陈贡言已被李茂勋所杀,今日,李茂勋已经向长安自请卢龙节度留后了。”
这个消息,犹如当头一棒,砸的陈从进有些眼花,这个消息,已经坏的不能再坏。
就在这时,王猛掀开帐,一见到向元振,有些欣喜的喊道:“虞候,今日怎么得空?不去迎接新节度吗?”
王猛话一出口,却见向元振不说话,而陈从进更是脸色难看,王猛人虽大条,但也不是一点脸色都不看,见状,王猛不自觉的问道:“副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茂勋杀了陈贡言,当上了卢龙节度使。”陈从进冷冷的说道。
王猛听后,嘴巴张了又张,显然也是被这个消息,震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时,向元振又说道:“从进,不要再等了,李茂勋此人,某观其行,不是宽仁之辈,你与他,有杀子之仇,继续留在幽州,生死难料!”
陈从进沉默不语,而就在此时,王猛忽的说道:“走什么走,干脆咱们趁城中混乱之际,带人冲进节府,杀了李茂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