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晟遏制不住一心劫掠的军士时,新任的卢龙节度留后,李茂勋被杀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幽州城中牙将,节度官员,以及监军田仕鞅的耳中。
虽然现在还是黑夜,这些身居高位者,早已入睡,但是无论是何人,听到这等重磅消息,都已不可能再入睡了,所有人的心中都知道,幽州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是谁杀的李茂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其实也不重要,至少在此刻的幽州城,最为重要的,甚至不是节度使的归属,而是李茂勋带进城的那两千精骑,稍有有慎,张允伸安定了二十余年的幽州,怕是会毁于一旦。
卢龙监军使田仕鞅闻听此噩耗,一下子便瘫了下来,不过,田仕鞅人老成精,虽说他在幽州,当了这么些年的监军使,没碰上什么乱兵,但是外镇乱兵的所做所为,他并非没有耳闻。
现在李茂勋死了,那些乱兵,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田仕鞅都有些不敢细想。
这时,田仕鞅猛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快,备马,本使要速与朱将军商谈!”
在唐时,太监形象和后世的朝代有所不同,能外派出镇监军的太监,那几乎是每个人都会骑马,耍几下刀枪,厉害点的,甚至能挽军中强弓。
田仕鞅安乐日子享受久了,平日里都是坐轿,突然间骑上快马,那颠簸的滋味,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不过,在田仕鞅心中,难受也比丢命强。
乱兵之中,别说他一个监军使了,便是节度使,都数不清多少人,死在乱军手中,现在,唯有在牙军中,田仕鞅才有那么一丝安全感。
田仕鞅急驰快马,没用多久,便抵达了朱有容所在府邸。
而刚一到朱宅,便听仆人言:“朱将军已经去往北城的牙军驻地了”
田仕鞅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赶往北城,只是在半路上,城中喧哗声大起,伴随喧哗声的,还有妇人的惨叫声。
这让田仕鞅额头止不住的冒汗,他的心中无比庆幸,还好跑的快,若是迟疑不决,焉知会不会陷于乱军。
监军田仕鞅一到北城牙军驻地,便被迎进了军中主帐,此时的牙军中,朱有容,徐卫增,贺连铎三人已经聚集在此,营中牙军已经开始在做披甲,上弦等一系列战前的准备。
一入主帐,三将主动行了个礼,田仕鞅连忙还礼,随即出言问道:“三位将军,当下,该如何行事?”
按制而言,在方镇中,节度使暴毙,作为监军使,其实是有权暂摄节度权柄的,但这只是按制而言,实际上,在河朔三镇中,没有哪一镇,监军使能用上这个制度。
田仕鞅安安稳稳这么些年,靠的就是泥塑菩萨,能不出头绝不出头,这回是没法子了,乱兵在城里面,他再当泥塑菩萨,也不能拿自己脑袋硬扛乱兵的刀吧。
听到监军的问话,一旁的徐卫增出言道:“我已经派人去劝阻刘晟,只要幽州不乱,一切都好说,要是有人敢抢掠幽州,唯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这时,朱有容气的大骂道:“真是个疯子!竟然能在重兵围护下,杀了李茂勋,疯子!疯子!”
“他娘的,这个疯子最后居然还能逃出去!”贺连铎摇摇头,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听到这,田仕鞅急忙问道:“可知是谁杀的李茂勋?”
贺连铎回道:“听说是衙前虞候向元振,此人从南门入城,经密道,直通衙府,杀了李茂勋后,立刻遁逃出城。”
徐卫增闻言,摇摇头,说道:“主谋者,不可能是向元振,此人我接触过,不是什么豪赌之辈,况且,此人与李茂勋并无什么大仇怨,他犯不着这么干。”
贺连铎当即回道:“南门的守兵都传来消息了,为首者确实是向元振。”
“行了,现在追究谁杀了李茂勋还有何用,当下,是把李茂勋的那两千骑赶出幽州最为要紧!”朱有容瞥了几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田仕鞅在安全的环境下,心中放松了些许,可但他一想到眼前的破事,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李茂勋任卢龙节度留后,短短一日时间,便死于非命,此事传出,天下方镇,定当引为笑谈,况且某刚刚上奏朝廷,言李茂勋定能安定幽州局势,可现在……”
说到这,田仕鞅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说道:“此番乱事,传入长安,恐怕宰执要责我等处置无方,难孚重任耶! ”
对监军的感慨,三将心中不起一丝涟漪圣人怪罪,难道还会怪到他们头上。
而就在此时,亲兵急促来报,言,幽州城,大乱,乱兵洗掠府库,杀库令等大小官员,并在城中抢夺民女,衙府四周的宅邸都被抢掠,官民死伤无数。
听到这,三将脸色极为难看,牙军中,几乎所有人都将家业置在幽州,现在看来,不打是不成了。
果然,亲兵来报没有多久,牙军中十将,副将纷纷请令,出兵,诛杀乱军。
群情激奋下,朱有容只得下令,连夜出兵,绞杀乱军。
此时,乱军还沉醉于抢掠的癫狂之中,无数的乱军,在街巷间肆意妄为,刘晟心中极为恐慌,刚开始的时候,他被军士裹挟着,硬逼着下令,抢掠府库。
但是这种抢劫的事,起个头很容易,想收起来,那根本就不可能的事,乱兵在劫掠府库后,随即四下分散,掠民女,夺民财,而这也让刘晟周边没有多少人了。
刘晟见状,对着身旁的亲卫,低声道:“走,咱们从南门出城,这帮人疯了,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随后,刘晟带着三十余名亲卫,朝着南门方向,一路狂奔,沿途上,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对此,刘晟充耳不闻。
而就在刘晟逃离此处不久后,朱有容亲率牙军,接近乱军劫掠之处,朱有容振臂高呼道:“吾等必诛此乱军,荡涤凶逆,还幽州清平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