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的腥气散了三日。陈峰再踏足新食武阁时,青石板上还沾着星材库的残屑,被晨露浸得暗红。阁前空地上挤了百来号人,王二的粗布衫蹭着赵三的络腮胡,铁勺王的靛蓝围裙扫过吴伯褪色的蓝布衫——都是些熟面孔,却比往日多了股子热气。
\"陈小哥!\"王二挤到前头,肩宽背厚的身子撞得竹筐哐当响,\"昨儿我家那小崽子喝了你改良的牛骨汤,锻体三重的星斑都冒了!\"他掀起儿子的衣袖,淡银色的星点像撒了把碎银,在晨光里晃眼。
赵三搓着右手背的烫伤疤,从怀里摸出个陶碗:\"我按你教的法子,用炭炉烧星草渣当星火,这锅萝卜汤竟也凝了星气旋。\"碗底浮着层幽蓝,像落了片夜空。
陈峰望着这些粗糙的手,有的沾着牛杂汤的油星,有的嵌着星陨铁的碎渣。阁门楣上\"新食武阁\"四个漆字还没干透,是苏清雪用寒星剑刻的,笔锋里带着股子冷硬。他摸了摸左眉骨的疤,那道幼时搬煤渣留下的浅痕,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都静一静。\"苏清雪的声音像块冰,砸进闹哄哄的人堆。她站在台阶上,月白武服被风掀起一角,腰间寒星剑的剑穗扫过《平民食武指南》的羊皮卷,\"今日立规,不是摆酒吃席。\"
吴伯扶着门框咳嗽两声,少两根手指的左手压了压空气:\"陈小哥救过王二的淤塞,帮过赵三的卡关,这阁主位子,咱们认。\"他眼角的皱纹里浸着笑,\"就像当年星卫护着夜市,如今该换咱们护着新规矩。\"
铁勺王把三寸铁勺往地上一戳,勺身的聚星阵纹亮得刺眼:\"旧三星标准?星材要百年草,星火要盟里核,星阵要请阵师——\"他嗤笑一声,\"咱们底层武者的血,倒成了最贱的星材。\"
陈峰接过苏清雪递来的羊皮卷,指尖触到卷角的毛边,那是昨夜他在灯下写的,墨迹里还浸着牛骨汤的香气。\"新三星标准,\"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撞在青砖墙面上,\"汤锅代星阵——\"他拍了拍脚边的星陨牛杂锅,锅底的星纹泛着幽光,\"这口锅自带聚星阵,比花十枚灵核刻的阵还管用。\"
\"市井取星火!\"王二突然吼了一嗓子,举着块黑黢黢的炭,\"我家灶膛里的炭,烧星草渣子冒的火,比盟里卖的星核温乎多了!\"
\"寻常食材融星能!\"赵三的陶碗举得更高,萝卜汤的热气裹着星气旋,\"地里长的萝卜,河里捞的鱼,泡两天星能潮汐区的水,比什么百年星草实在!\"
人群里爆起一片应和。卖卤味的老张头举着个瓦罐,罐口飘着星斑;搬货的小柳儿攥着个馒头,馒头皮上凝着星雾。陈峰望着这些,突然想起母亲陈素兰咳血的唇角——那时他蹲在夜市摊前,看着汤锅里的星能慢慢渗进牛杂,像渗进母亲的骨头缝里。
\"这指南里的法子,\"他把羊皮卷展开,\"能让锻体境的喝碗汤长星斑,凝气境的喝锅汤转星旋,星窍境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星窍境的老武者,\"能通窍,不爆体。\"
场子里突然静了。风穿过阁前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苏清雪的剑尖轻轻点在陈峰后心,他能感觉到那股子冷意透过布料,却比任何星核都让人踏实。
\"星宫。\"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气。陈峰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气海翻涌,星宫的虚影正从丹田往外漫。北斗七星的光粒在半空浮着,七颗主星的轮廓渐次清晰,50米内的星能像被吸进漩涡,浓度陡然涨了一倍。王二的儿子伸手去抓光粒,小脸上的星斑更亮了。
\"50米。\"苏清雪摸出块星能试纸,试纸在星宫范围内瞬间涨成金红,\"浓度翻了一番。\"她转头看陈峰,眼尾的冰霜化了点,\"你父亲的星卫血脉,到底醒了。\"
陈峰望着自己的星宫,那些光粒里浮着星陨锅的影子,浮着母亲喝药时的咳声,浮着夜市摊前王二蹲在地上喝汤的背影。他突然明白吴伯说的\"护着新规矩\"是什么意思——不是护着几方灶台,是护着这些能在汤里喝出星能的人,护着他们不必跪着求盟里的星核。
\"报——\"
阁外突然冲进个穿灰布衫的小子,怀里抱着块青铜镜。陈峰认得这是夜市盟的传讯镜,镜面蒙着层雾气,隐约能看见北斗七星的影子。
\"天枢盟总盟主的观星镜。\"吴伯凑过去,少两根手指的手抹了把镜面,雾气散了,露出行血字:\"此子,当为星主之患。\"
陈峰望着镜中晃动的星芒,摸了摸怀里的《星鉴》。那残卷还带着星材库地道里的腥气,却比任何星核都烫。苏清雪的剑穗扫过他手背,凉丝丝的,像在说:\"别怕。\"
日头爬上阁顶,把\"新食武阁\"的漆字晒得发亮。王二的儿子追着星宫的光粒跑,撞翻了赵三的陶碗,萝卜汤泼在青石板上,渗进砖缝里的星能滋滋响,像在长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