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能风卷了半夜,到次日晌午,三人的影子才投在青河市的青石板上。陈峰走在前头,星陨锅用蓝布裹着,压得肩头沉。苏清雪的寒星剑在腰间撞,叮铃铃的响;李守真落在最后,锈剑鞘擦过墙根,刮下片青灰。
\"回吧。\"陈峰停在巷口,转头对李守真说。老人点头,袖管里漏出半截星卫玉牌,映得墙缝里的草尖发颤。苏清雪没说话,跟着往巷深处走——那排灰砖房第三间,窗台上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是陈峰家。
门没锁。陈素兰倚在灶边,蓝布袖套洗得发白,正用旧抹布擦那口缺了沿的陶碗。听见动静,她抬头笑,眼角的细纹里落着光:\"峰子,雪丫头,吃饭没?\"陈峰喉头哽了哽,把星陨锅搁在煤炉上。锅底星纹泛着银光,比往时亮。
\"今儿不熬牛杂。\"他蹲下身添炭,火星子噼啪跳,落进灰里,\"妈,把袖子撸起来。\"陈素兰怔了怔,顺从地卷起蓝布袖套。手腕上有道青紫色的印子,像条小蛇,顺着血管往肘弯爬——那是星能枯竭症的老伤。苏清雪凑近看,眉峰皱成把刀。
星陨锅开始发烫。陈峰摸出块碎玉,是祭坛里捡的,本源星能从玉里渗出来,细得像线,钻进锅底星纹。汤勺在锅里搅,第一圈,水开了;第二圈,白汽裹着银光往上冒;第三圈,陈素兰突然抽了口冷气。
暗紫气从她腕间冒出来,像团化不开的墨,缠上汤勺。陈峰的手顿住。汤里的银光和暗紫绞成股,咕嘟咕嘟翻泡。他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星鉴》残卷,按在锅沿。符纹\"唰\"地亮了——七道勺形纹,中间个血字,刺得人眼疼。
\"锁魂星能。\"苏清雪的声音像块冰,\"苏家古卷里记过,五年前围剿星卫时用的。掺了血炼星能和怨气,专克星卫血脉。\"她指尖点着汤里的暗紫,\"你娘这伤,不是普通枯竭症。\"
陈峰的指节捏得发白。汤勺柄上压出个月牙印,他没知觉。记忆突然涌上来:五年前冬夜,父亲倒在血泊里,怀里的星陨锅还热着;母亲跪在地上哭,手按在父亲心口,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把蓝布袖套染成暗红;后来她总说心口冷,半夜疼得蜷成团,他熬了五年牛杂汤,汤里的星能只能压着,压不住根。
\"当年星卫遗属,十个倒有九个这样。\"苏清雪摸了摸腰间的寒星剑,剑鸣轻得像声叹息,\"天枢盟怕星卫血脉绝不了,就往药里下毒,往汤里掺脏东西。你娘喝的药,吃的饭......\"她没说下去,目光扫过灶台上的药罐——那罐子边沿结着黑垢,是五年的药渣子。
陈素兰攥住陈峰的手。她的手比汤还凉,指甲盖泛着青:\"峰子,妈不疼。\"陈峰望着她鬓角的白,突然笑了。那笑像块碎瓷,扎得人心疼:\"妈,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他声音哑得厉害,\"你说等我长大,要带我去看市东头的桃花。\"
暗紫气还在汤里翻涌。星陨锅的星纹亮得刺眼,银光裹着暗紫,慢慢往陈素兰腕间钻。陈峰的汤勺搅得更急,额头渗出汗,滴进汤里,溅起小泡。《星鉴》残卷在桌上抖,符纹烧得发红,像要把纸烧穿。
\"清雪,帮我。\"他说。苏清雪抽剑,寒星剑的冷光罩住汤锅。星能顺着剑身流进汤里,银光更盛了。暗紫气被挤成条线,往锅底缩。陈素兰的手慢慢暖起来,腕上的青紫淡了些,像被水洗过的墨。
\"还剩半。\"苏清雪收剑,剑身凝着层白霜,\"这东西扎根在气海里,得慢慢来。\"陈峰点头,把汤勺搁在锅沿。汤勺上还沾着暗紫,他用袖子擦了擦,收进怀里。
窗外的光斜了。陈素兰起身去端碗,陈峰抢在前面:\"我来。\"他盛了碗汤,吹了吹,递到母亲手里。汤里的银光晃着,像落了把星星。陈素兰喝了口,笑出泪来:\"甜的,比往时甜。\"
陈峰没说话。他望着汤里未净的暗紫,又望母亲眼角的泪,喉结动了动。苏清雪站在门边,影子投在地上,像柄未出鞘的剑。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星鉴》残卷哗哗响,血字在纸页间忽隐忽现。
\"天枢盟。\"陈峰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气,可眼里烧着火,\"他们欠的,得还。\"他摸了摸怀里的汤勺,暗紫的痕迹还在,\"等把妈治好,等凑齐九块玉牌......\"他没说完,转头对苏清雪笑,\"走,去灶房看看,还有没有剩的牛杂。\"
苏清雪点头。两人往灶房走,影子叠在一起,投在青石板上。陈素兰捧着汤碗,望着他们的背影,蓝布袖套在风里晃,像片落单的叶。窗外的光更斜了,把星陨锅的影子拉得老长,罩住半面墙——那墙上有道细缝,五年前父亲倒下时撞的,至今没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