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星子落尽时,陈峰背着星陨锅摸回青河市。锅沿还凝着紫微星元汤的雾气,在他脚边洇成淡银的痕。第二日晌午,苏家正厅的檀香才燃到半截,苏清雪的声音便顺着穿堂风刮进后厨:\"烧了。\"
陈峰蹲在食武阁后厨的残架边,手里的《星鉴》残卷忽的发烫。他抬头,见苏清雪从密室通道钻出来,发梢还沾着蛛网,手里捏着半片焦黑的契约——正是昨夜在密室里翻出的\"星能共享契\"。火盆里的余烬噼啪响,她反手将契约丢进去,火星子腾地窜起,映得她眉峰冷得像刀。
\"苏明远不见了。\"苏清雪转身时,腰间寒星剑的剑穗扫过陈峰手背。他这才发现,她指节泛着青白,是强压着怒气的模样。
陈峰把《星鉴》往怀里塞了塞。星陨锅搁在灶台上,锅身的星纹正微微发烫——这是有异常星能波动的征兆。他刚要开口,外头忽然传来碎瓷声。
\"让开!\"
是苏明远的声音。陈峰两步跨到窗边,透过糊着油烟的窗纸,正见穿墨绿锦袍的身影往侧门挪。那人身子佝偻着,右手死死捂着左胸,锦袍前襟浸了块暗渍,像是汗,又像是血。
\"他怀里有东西。\"苏清雪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她的寒星剑已出鞘三寸,剑身上凝着层薄霜——古武世家的\"锁脉术\",专用来感知活人体内的异常波动。
陈峰摸了摸左眉骨的浅疤。疤上的星斑这会儿跳得厉害,像有小锤子在里头敲。他抄起星陨锅往肩上一背,锅沿的雾气\"刷\"地窜起半尺高,正指着侧门方向。
\"走。\"
两人赶到侧门时,正见灰衣斗笠的身影横在门前。李守真的锈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星卫\"二字泛着暗哑的光。苏明远退到青砖墙根,喉结动了动:\"李...李叔?您这是...\"
\"把东西交出来。\"李守真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铁。他左眼的刀疤跟着嘴角扯动,\"天枢·星主残片,苏家密室聚星阵里封的那块。\"
苏明远的脸刷地白了。他突然扑向李守真,左手从袖中抖出柄短刃——刃身泛着妖异的紫,是浸过蚀星者腐能的邪器。李守真不躲不闪,锈剑横削,\"当\"的一声,短刃断成两截。苏明远踉跄着撞在墙上,半片残片从他怀里掉出来,在青石板上滚了两滚。
那是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边缘刻着扭曲的星纹。陈峰刚要上前,腰间的《星鉴》突然震得他手腕发麻。与此同时,空气里浮起层暗银色的雾——星影的斗篷从墙头上垂下来,她手里的罗盘\"守\"字亮得刺目。
李守真的锈剑\"嗡\"地轻鸣。陈峰看见,剑身上的星纹正顺着剑尖往残片爬,像活过来的银蛇。星影的罗盘也跟着震颤,\"守\"字纹路与锈剑上的\"星卫\"古篆渐渐重合。两道银芒\"轰\"地撞在一起,青铜残片当场裂成三瓣,碎渣子溅得满地都是。
\"你们...\"苏明远瘫坐在地,锦袍下摆沾了青苔。他盯着地上的碎块,嘴唇直哆嗦。
陈峰蹲下身,用《星鉴》残卷对着碎块。残卷封皮上的星纹突然暴涨,照得碎块断面泛出两种光:一种是暗红的血纹,像被火烧过的脉络;另一种是暗紫的鳞斑,每片鳞都蜷着小蛇似的纹路。
\"血炼烙痕。\"陈峰摸了摸碎块,指尖沾了层黏腻的星能,\"天枢盟拿活人怨气炼的。\"他又指了指暗紫鳞斑,\"这是蚀星者的。\"
苏清雪的寒星剑\"唰\"地全部出鞘。剑霜裹住半块碎渣,她凑近看了眼,眉峰皱成刀:\"鳞纹的走向...和星陨之战里破坏星门的邪族一模一样。\"
李守真的锈剑垂在身侧,剑尖戳进青石板,压出道细缝。他盯着苏明远,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天枢盟勾结蚀星者,用苏家的聚星阵养邪族星能。你偷残片,是要把这东西送回天枢盟分堂?\"
苏明远突然笑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锦袍下襟的暗渍这会儿变成了紫黑——是蚀星者腐能开始反噬了。\"你们以为...苏家就干净?\"他喘着气,\"那些老东西...早把食武阁的星阵图...卖给天枢盟了。\"
陈峰怀里的星陨锅突然震了震。他掀开锅盖,紫微星元汤表面浮起层暗纹,正是方才在碎块上看见的血炼烙痕。苏清雪的剑霜\"嘶\"地化了,她盯着陈峰:\"汤里的星能...在排斥这邪气?\"
\"星陨锅能吸暗星能。\"陈峰把碎块丢进锅里,汤面腾起团黑雾,\"但得先把这些脏东西烧干净。\"
星影的雾气不知何时散了。她站在墙头上,罗盘\"守\"字暗了下去。\"天枢盟的星捕快到了。\"她说完,人又隐进雾里,只留半句尾音,\"苏明远的腐能...撑不过今夜。\"
苏清雪收了剑。她蹲下来,扯下苏明远腰间的苏家银令,往地上一摔。银令裂成两半,露出里头塞的天枢盟密令——是块刻着七星纹的黑铁。\"走。\"她对陈峰说,\"去议事厅。\"
陈峰背起星陨锅。锅里的黑雾还在往上冒,被风一卷,散成细碎的星芒。他低头看左眉骨的疤,星斑这会儿亮得像颗小星子。李守真走在前面,锈剑上的\"星卫\"二字还泛着微光,和他左眼的刀疤一起,在青石板上投下道挺得笔直的影子。
侧门外的梧桐叶沙沙响。陈峰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天枢盟的星捕到了。他摸了摸怀里的《星鉴》,残卷这会儿不烫了,却像块烧红的炭,隔着衣裳焐得他心口发疼。
\"走快点。\"苏清雪的声音从前面飘来。她的月白武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寒星剑的剑鞘——那上头新刻了道星纹,和星陨锅上的古篆,正隔着几步远,悄悄地,往一处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