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摊当夜,陈峰的竹篮刚搁上内区12号摊位,铁勺王就扛着半袋星草进来。“牛骨得泡足三时辰,”他把星草倒进陶瓮,“我帮你看火,你去理理那口宝贝锅。”
星陨锅搁在木架上,锅底还凝着层淡银星雾。陈峰擦锅时,袖中突然发烫——是父亲留下的玉牌碎屑,裹在油布里硌着他手腕。自汤斗那日起,这碎屑总在熬汤时发燥,今夜尤其厉害,像块烧红的炭要熔进肉里。
“火起了。”铁勺王掀开木盖,滚水冲得星草翻涌,“头锅汤最金贵,你盯着。”
陈峰舀起牛骨往锅里放,星陨锅突然嗡鸣。银雾顺着锅沿往上窜,裹住他的手,又钻进袖管——那团烫意更烈了,玉牌碎屑在油布里簌簌响,像有活物要挣出来。
“《星鉴》!”他猛想起袖中残卷。伸手一摸,残卷竟也在发烫,卷角的纹路泛着暗红,像血在纸里爬。他刚抽出半寸,残卷“唰”地抖开,纸页上浮现出弯弯曲曲的线,正是方才银雾游走的轨迹。
“这是……”陈峰按住残卷,心跳得耳朵发鸣。星雾还在钻袖管,拽着他往摊位外走。他把汤勺往铁勺王手里一塞:“王伯,看着锅!”
夜市的灯笼早熄了大半,外区黑黢黢的。陈峰顺着星雾的牵引往前走,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嗒嗒”响。走到西南角腌菜摊前,星雾突然凝在半空,像根线拴住他脚腕。他蹲下身,汤勺轻敲地面——“咚”,空洞的回响从地底冒出来。
“有问题。”他捏紧汤勺,指节发白。伸手按在石板上,星能顺着掌心往身体里钻,凉得刺骨,像浸了冰水的针。这星能和汤里的不一样,带着股腥气,像锈了的刀。
“陈峰!”
寒星剑的清鸣划破夜气。苏清雪提着灯笼跑来,月白武服被风吹得猎猎响。她腰间的剑鞘震得发颤,“我在客栈就觉星能乱,你这是……”
话没说完,她已拔剑出鞘三寸。剑气劈开腌菜坛的封泥,坛口腾起团黑雾——是星能!陈峰袖中的玉牌碎屑“铮”地一响,银雾“呼”地窜进黑雾里。黑雾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坛底的青石板,上面凝着层暗红星能,像没擦净的血。
“玉屑共鸣了。”陈峰摸出油布,碎屑在布里亮得刺眼,“爹留下的东西,和这底下的星能对上了。”
苏清雪的剑尖抵住坛底,星能顺着剑身往上爬,在剑刃上凝成暗红小点。“带血的。”她皱眉,“苏家食武阁记过这种星能,是用活人怨气炼的,天枢盟管这叫‘血炼’。”
陈峰蹲下去,手指几乎要贴上石板。地底的星能翻涌得更凶了,隔着石缝挠他指尖,“方才《星鉴》画的线,就指着这儿。王伯说夜市暴走的星能带腥气,该是从这儿漏出去的。”
苏清雪收剑入鞘,剑鸣惊飞了两只夜鸟。“我去喊吴伯,夜市盟的人该来看看。”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陈峰,“你且别碰,天枢盟的手段……”
“我知道。”陈峰摸了摸星陨锅,锅底的银雾还在冒,“这锅能吸星能,就算他们做局,也得让他们漏点底。”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陈峰望着腌菜坛底的暗红星能,左眉骨的浅疤跟着心跳发疼。他把玉牌碎屑重新裹进油布,塞进怀里,那里还揣着《星鉴》,残卷的温度透过粗布渗出来,像团烧不尽的火。
“走,”他冲苏清雪扬了扬下巴,“去王伯那喝口汤,等吴伯来。”
两人往内区走时,陈峰回头望了眼腌菜摊。月光漫过青石板,照见方才他按过的地方,有极淡的银痕,像星星落进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