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坠进楼缝时,陈峰往汤锅里添了把八角。星陨锅的铁沿还泛着温,白天王二胳膊上的焦痕、赵三肩头的淤斑,像烙在他眼皮上似的,闭眼就晃。他抄起铁勺搅了搅汤,勺底碰着锅底,\"当\"地响了一声。
\"先煨着。\"他抹了把额头的汗,蹲到摊位后头翻竹篓。竹篓最底下压着块黑布,他掀开,半块玉牌露出来——是吴伯临终塞给他的,缺口跟自己怀里那块严丝合缝。指尖刚碰着玉牌,腕上的紫印突然发烫,像被谁拿烙铁烫了一下。
\"嘶。\"他缩回手,正欲盖黑布,脚边的星陨锅\"嗡\"地震了。汤面腾起银紫雾气,凝成小漩涡,锅沿的北斗纹忽明忽暗。陈峰刚要凑近看,胸口一沉——贴肉挂着的黑铁碎片在发烫。他忙扯出红绳,黑铁烫得烫手,像块刚出炉的炭。
\"咋回事?\"他捏着黑铁凑近星能灯,碎片表面的\"星卫\"刻痕泛着紫光,比往日亮了三倍。正发愣,怀里\"啪嗒\"掉出个东西——是吴伯的半块玉牌。玉牌落在青石板上,和黑铁隔着半尺,两块碎片突然同时震颤,紫光像活了似的,在中间牵出条细链。
陈峰蹲下身,伸手去捡玉牌。指尖刚碰到玉牌边缘,两块碎片\"轰\"地炸开紫光。他眯起眼,见紫光里浮着星图——北斗七星连成串,和星陨锅沿的纹路一模一样。星图转得飞快,带起的风掀得摊位布幌直晃,汤锅里的雾气全往紫光里钻。
\"吴伯...\"他轻声念了句,喉头发紧。十年前吴伯蹲在他摊位前喝牛杂汤的模样,突然涌上来:老头总说汤里缺把火候,却每次都把汤喝得见底;上个月他咳得厉害,还硬撑着帮他搬煤块;临终那晚攥着他的手,指甲盖青得像冻坏的菜叶。
\"啪。\"什么东西砸在脚边。陈峰低头,见《星鉴》残卷从怀里滑了出来。残卷摊开在青石板上,纸页泛着青灰光,墨线像活虫似的爬动。他蹲下去看,最上面一页浮起三幅图:第一幅是块淡紫淤斑,边缘渗着血丝;第二幅淤斑变深,底下爬着黑纹;第三幅淤斑中央裂了道缝,黑液正往外冒。
\"这是...\"他心跳漏了一拍。白天赵三肩头的淤斑,不正是第一幅图的模样?王二胳膊上的焦痕,和第二幅图的黑纹走向分毫不差。他又想起牛大壮呕血那晚,地上烧出的洞——和第三幅图里裂着缝的淤斑,像一个模子刻的。
\"血炼星能三阶段侵蚀...\"他喃喃念出残卷角落的小字,声音发颤。吴伯临终前说的\"带血星能淬进星核里\",突然在耳边炸响。原来那些暴亡武者的伤,不是偶然;王二赵三身上的斑,也不是普通星能反噬——是天枢盟的血炼禁术,在啃食夜市人的命。
紫光不知何时散了。黑铁和玉牌静静躺在青石板上,玉牌的缺口刚好卡进黑铁的纹路里,拼成个旋转的星门。陈峰伸手把两块碎片捡起来,黑铁的温度降了些,贴着掌心像块活物。他又捡起《星鉴》残卷,纸页还泛着青灰光,三幅图牢牢印在他眼里。
\"原来你早把证据,塞我手里了。\"他望着摊位角落——那里还留着吴伯坐过的矮凳,凳腿上的红漆掉了块。风裹着汤香吹过来,混着若有若无的锈味,像吴伯总抽的旱烟味。他摸了摸腕上的紫印,又摸了摸怀里的血样,心口的火越烧越旺。
汤锅里的星芒突然大亮。陈峰抄起铁勺搅汤,勺底碰着锅底,\"当\"地又响了一声。这声响比白天更脆,像敲在谁的骨头上。他望着汤面浮起的星斑,轻声说:\"明儿去码头,带着你们给的证据。\"
星能灯在风里晃了晃,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里,黑铁和玉牌的紫光还在闪,像两颗不熄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