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连着熬了三日汤。头天母亲喝下半碗,咳得轻了;次日药碗底的紫渣淡了些;第三日收摊时,陈素兰竟能扶着门框,往他竹篮里塞两个烤红薯。
月过中天,夜市外区的灯渐次熄了。陈峰蹲在摊位前擦铁锅,星图纹路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忽听得百米外“轰”一声响,空气里腾起股焦糊味——是星能暴走。
他抄起锅就跑。外区角落围了一圈人,最里头的木棚子塌了半边,地上摆着个裂成三瓣的陶瓮,瓮口还冒着紫黑色的烟。有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捂着胳膊直抽气,袖口烧出个洞,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紫色淤斑。
“小峰来了!”有人喊。陈峰挤进去,蹲下身,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腥,像咬碎了锈钉子。他记起母亲药碗底的紫渣,也是这股子味儿。
“带血的星能。”他低声说。吴伯不知何时凑过来,矮胖身子挤得人直晃:“带血星核?”陈峰点头:“怨气裹着星能,和我家那汤里吸的暗能,一个味儿。”
吴伯搓了搓少两根手指的左手,往四周扫了眼:“天枢盟最近派了人,专查异常星能载体。”话音未落,人群外传来“吱呀”一声,是竹拐点地的响。
来的是个瘦高个,左小腿绑着渗血的白毛巾,眉骨上一颗朱砂痣格外扎眼。他扶着竹拐踉跄两步:“各位街坊,在下周林,天枢盟青河市星捕。这星能暴走的事,得劳烦各位说个明白。”
陈峰后退半步,怀里的铁锅突然发烫。周林的目光扫过来,他瞥见对方指尖戴着枚银戒指,戒面刻着极小的星图。那戒指往他方向一偏,铁锅“嗡”地轻震,星图纹路亮了一瞬——周林的眉头皱起来,很快又堆上笑:“小友是摊主?这锅倒别致。”
“摆摊的,就口破锅。”陈峰把锅往身后藏了藏。周林扶着竹拐转了两圈,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这才一瘸一拐走了。人群散得差不多时,吴伯捅了捅他胳膊:“那瘸子的伤,假的。”
深夜的夜市盟密室在戏台子底下。陈峰走后,吴伯掀了块青石板,李守真从地道里钻出来,铁剑在墙上磕得叮当响。“那锅的星图,和星卫玉牌上的纹路对得上。”他用指节敲了敲陈峰留下的汤碗,“当年老陈头的星陨锅,该是现世了。”
吴伯摸出个铜酒壶灌了口:“天枢盟的狗崽子盯着呢。那周林的星能戒,我瞧着是探星器。”李守真扯下斗笠,刀疤在烛火里一跳一跳:“锅替那小子挡了。星卫的东西,认主。”
“得把小峰往保护网里带。”吴伯把酒壶往桌上一墩,“夜市盟的摊位,给他挪到中区。再让老金头的汤评师班子盯着,有个风吹草动——”
“苏家那边呢?”李守真打断他,“食武阁的星能融合率降了三成,苏清雪那丫头,怕是要查过来。”吴伯眯起眼笑:“正好。苏家要星能载体,小峰要星材,各取所需。”
陈峰回到家时,老槐树的影子正爬过窗棂。母亲早歇下了,竹椅上摆着他的粗布衫,叠得方方正正。铁锅搁在灶上,星图纹路还泛着淡光。他摸了摸锅沿,掌心的温度透过粗陶渗进来,像母亲从前拍他后背时的暖。
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守真站在墙根,铁剑鞘上的“星卫”二字被月光擦得发亮。他望着窗内的灯火,轻声道:“老陈头,你儿子的汤,比你当年的星陨茶,烫。”
黑铁锅在灶上静静发烫,星图纹路随着陈峰的呼吸明灭。他吹灭油灯,躺上木床时,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