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沧澜岛，说是一座岛，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大陆。那年我八岁，在坊市边上跟着父母，做点炮制药材的生意。
家庭不富裕，吃喝也还好。
我们那里修仙是讲缘法的，每十年会有山上的修仙修魔者下来收徒，要是过了十八岁没有遇见合适的仙缘，这一生也就那样了。
娶妻生子，了此一生。
我们街上有一个地痞街溜子，整日游手好闲。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挣钱的，也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我爹他老人家说，他八岁的时候，这个老溜子，就在这条街街尾的大枣树底下，住着了。我八岁的时候，老溜子看起来也还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我们小孩子，平时喜欢爬高上低，那颗大枣树就是我们的乐园，捉个毛辣子，专门吓唬胆小的小朋友，或者爬树上打枣子吃。
小时候特别讨厌这个人，一天天，啥啥不干，破破烂烂，今天捏人家块豆腐，明天抓人家把毛豆。家里长辈时常打比喻说，不好好做人长本事，就像路口的老溜子打光棍，还喜欢管我们闲事，见我们爬树等我们下来就做势要打我们。
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瘦的和猴一样，怎么可能追上我们小孩子。
我们跑远了回头就笑话他，来呀，来抓我们呀！
瘦猴听了不乐意了，插了句嘴，“(ˉ▽￣～) 切~~，你小时候挺欠欠的啊！”
黑皮也不恼，把手指往嘴边一放：“嘘，别说话。”然后接着讲。
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热，赤地千里，人们都流传这片地方招了妖魔，有此磨难。
傍晚时分天光还挺亮堂，我们小孩子都在大枣树下玩耍。远处来了个骑老虎的仙人，离得太远我们都没当回事。
黑皮说到这开始面露凄苦神色，前面的大人们看见了老虎，大多不敢吱声，慌忙叫了自家孩子，要准备回家。
仙人骑着坐骑几步就拦在了最先准备离开的人面前，开口了，“呵呵不错啊，这里竟然还有些不错的苗子，正好我的坐骑饿了，补补身子。”
那斑斓大虫，一声咆哮，飞沙走石，狂风大作，直接震得大家站立不稳，扑倒一片。
那仙人用手一指：“小花，把这个老的吃了吧，年幼小儿一会儿都测测灵根，放心啊！没有灵根的都给你打牙祭，不要着急啊！”
那仙人说完，老虎向前一扑，邻居大叔就被老虎整个吞了下去。”
说到这黑皮闭上了眼睛，似乎久远得事情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黑皮的声音像是从九幽里响起。
咔嚓咔嚓的切齿声，如同老虎咀嚼的声音。
吓傻了的孩子有哭喊的，有求救命的，还有吓傻了的。
大人们都跪在仙人面前，连连磕头祈求饶命。
仙人却说，若是你们的孩子被选入仙门，也是要斩断尘缘的，何不喂了我的小花，也成就了孩子们的道心啊！
小花，吃了吧，老虎再次前扑，转瞬被吞了三人，其中就有我的亲爹。
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活下去，灭此宗门，断其传承，绝其香火。
这时候老溜子来了，像一道光直接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抬手一刀开膛破肚，那老虎像是纸片一样，就倒在了地上，死掉了。
吞下的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短短一瞬间，都被老溜子从老虎肚子里把人取了出来，摆放一处，又解下自己的衣衫，盖在了这些尸骸上。
而那仙人，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竖子敢尔，杀我兽宠，拿命来！”
“撮尔小修，竟然视人命如草芥，饶你不得。”老溜子近身上前，与那仙人战作一团。
那仙人发出飞剑，老溜子招手摘了一根枣树条，迎战仙人不落下风。
正打着，就听那仙人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琴韵仙宗的弃徒，散珠子，没想到我炼魔仙宗，找了你这么久让老子遇见了，真是天助我也！活该老子发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也不过恢复到炼气四层。哈哈，强弩之末了吧。拿命来吧！
就见那仙人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到飞剑上。
老溜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飞身迎刃而上，飞剑真的很锋利呀，就见血花如雨。
一声轰鸣后，天地间响起了雷声，两人都化成了真正得雨，解了这半年的干旱。
而我当时就睁着眼，张着嘴像个小傻子跪在那尘埃里。
有泪水无声的滑落黑皮的嘴角。
不知何时黑皮已经是泪流满面。
后来大家回过神来，携子扶临，返回家中，我最后走的时候雨都停了，回到家门口，昏迷了过去，一周后我爹都下葬了，我才清醒过来。
又过了旬月，琴韵仙宗的仙人闻讯找来，我是我们那条街上唯一的崽，被选入宗门还成了内门弟子。
八百年后，我飞升之前，选择去炼魔仙宗渡劫，灭其老祖，掌门长老及核心弟子万余人，灭此道统。终于报了这杀父之仇。
在九死一生之际突破心魔，才登上了飞升台。
头儿，你说我做的对吗？”
“杀的少了。”牛乐听后似乎想起了游历红尘的那段岁月，牛乐见到的种种不堪似乎更甚。
说了这么一句结语。
一次灭万余人，头儿都说少了。头儿的杀性该是多大？众人心中不停的嘀咕。
“别在那里嘀咕我。等你们什么时候修为到了金仙，我们再聊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的话题，今天不聊我。”牛乐早已没有了显摆的心思，闷声发大财不香吗？
众人神色严肃，默然不语。
有黑皮起了个可以说是震撼人心，直达性命修炼的根本的事情后，大家一时沉默了。
都在反思，我的选择是听从了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吗？
我期待的样子，是我愿意成为的人吗？
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在可以把性命都可以交付的袍泽面前，在这种特殊的氛围中，当我说出我的故事，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吗？
没人能轻易的开口，也没人敢轻易的开口，那些心底最隐秘的愿望，虽然没人愿意隐瞒，将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一份袍泽之情，但是那都是心底即使淡忘也无法磨灭的印记。
曾经谁还不是个宝宝？而今，谁的心田，还不是支离破碎的缝缝补补。要不然这仙躯如何化茧成蝶，这丹田如何破丹化婴，这识海又如何拓边破界，飞升成仙。
仙人，虽然已成仙，根脚也还是人。
魔，飞升后，各方面来说，绝大多数已经和人没什么关系了。从道德伦理上，魔界的秩序和仙界相比，差距是咫尺天涯般巨大。魔，已经脱离了形而上的人的范畴。
万物湮灭而养其身，历万劫以成就魔尊之位。
牛乐感受着大家的心绪波动。饶是他心如寒铁，也不免面露几分慈悲，天道如是，仙人终亦有归途。
天若有情天亦老，仙界大道亦沧桑。
天道无所谓仙魔，只有秩序，
天道之外何所道？
仙魔之外何所成？
牛乐的遐想，飞跃古今，天问续新篇？恍兮忽兮，牛乐似乎要悟道！
duang，duang，duang，吞天仙经无风自动，吞天仙鼎无锤自鸣，在牛乐的识海里，都快旋转成龙卷风了。
这声音震得牛乐的仙躯一阵一阵的波动，浑身发光，带来的威压，直接把大家排斥到船舱的另一边，煨缩一团，瑟瑟发抖，没招惹牛头啊，这就悟道了？
在牛乐还要继续深思的时候，仙鼎的响声终于唤醒了问天的牛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