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跟着秦兵走进营帐，只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蒙恬身着金色甲胄，甲片上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虽未佩剑，却比任何带剑之人都更具压迫感。
他心头微震，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躬身行礼，开口说道。
“草民韩信，拜见将军。”
“你说有人要破坏大典？”
蒙恬声音低沉，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目光如炬，紧紧锁在韩信脸上。
“是。”
定了定神，韩信开始将方才对秦兵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
“草民虽不知三人具体要做何事以破坏大典，但草民自小便看人极准，从未失手过，草民可以担保，那几人绝对是想行破坏大典之事！”
蒙恬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
“你看清他们的样貌了？”
“为首的壮汉生得虎背熊腰，目露凶光，有万夫不当之勇。”
韩信仔细回忆着英布三人的模样，尽量描述得清晰些，又讲述道。
“还有一人身形瘦削，眼神阴鸷，瞧着面相像是擅长隐匿行踪之辈。”
听着如此模糊不清的表述，帐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蒙恬身边的副将见此，忍不住对着蒙恬说道。
“这……将军，会不会是这小子胡编乱造，想混个前程？”
韩信听到副将对他的怀疑，心头微微一紧，却仍然自信说道。
“将军明鉴！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军法处置！”说着，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眼中透着一股不甘人后的执拗。
蒙恬盯着他看了半晌，气氛再次沉凝下来，见他仍然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看着他，‘有意思’，蒙恬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
“你倒是有几分胆识。也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转头对副将道，
“传令下去，加强对各队伍的护卫，尤其是经过西市祭品队伍那条街时，要多派些人手巡查，要做到十步一人。
另外，让巡城卫留意街头人群，若有妖言惑众者，直接拿下！”
“是！”副将领命而去。
说完，蒙恬这才重新看向韩信，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对着他说。
“韩信，你既揭发此事，确实有功。说吧，想要什么报酬？”
韩信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多年的隐忍这一刻终于得偿所愿。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草民不求金银财帛，只愿能为大秦效力，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士卒，也心甘情愿！”
他聪慧过人，知道自己虽然立了功，却并不算是多大的功劳，自然不会要求太高，如今这个只能算是一个敲门砖。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智慧，一定能爬向更高的位置，这一刻，同样不会遥远。
果然，这话也是有些出乎蒙恬意料，打量着眼前这个虽衣衫陈旧却眼神明亮的青年，聪慧过人，进退有度，乃是良将之才。
若以后再立一军功，或可向陛下和宇文仙人引荐一下。
“哦？真的？不为财帛，只求入军？”
说着，他微微倾身，甲胄上的铜环发出清脆响声，又接着说道。
“你可知道军中险恶，刀光剑影，可不是凭几句豪言就能立足的？”
听闻蒙恬这话，韩信就知道此事已经成了一半，还需要等自己的郑重表态，才能成那另一半事，当下胸膛一挺，出声高喊，声音愈发铿锵有力。
“草民自幼熟读兵书，虽未亲历战阵，却也知沙场磨砺方能见真章。
若能得将军一用，韩信愿以性命立誓，定不负大秦，也不负将军所托！”
他说着，右手重重的敲在胸前，付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那是压抑许久的志向终于有了出口的激动。
蒙恬看着他眼中灼灼的光，那光里有不甘，有执拗，更有一股不容小觑的锐气。
他忽然想起宇文拓曾说过的一句话，“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有能者不知凡几，却莫以衣着取人”。
而眼前这青年，虽落魄，却胸怀着龙虎之气。
“好。”
蒙恬颔首，声音里添了几分郑重，接着说道。
“既然你有此心，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随即，他扬声唤来帐外亲兵，对着他命令道“取一套士卒甲胄来。”
亲兵应声而去，韩信心头“怦怦”直跳，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从乡邻的嘲笑到亭长家的冷遇，所有的委屈在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期待。
片刻后，亲兵捧着一套崭新的黑色甲胄进来。
蒙恬指了指甲胄，带着几分豪迈的语气，对着韩信说道。
“今日你便随我左右，若大典顺遂，事后我便将你编入锐士营。至于能否出头，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谢将军！”
韩信深深一揖，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他抬眼时，眼眶微微泛红，却强忍着没让泪掉下来，这是喜极之泪，也是对未来的笃定。
蒙恬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噙着一丝淡笑，转身走向帐外，边走边说道。
“跟我来吧。今天的天巫台，或许要比战场更需要警惕。”
韩信连忙跟上，手不自觉地拂过腰间的佩剑。
剑是旧的，鞘上甚至有几处磕碰的痕迹，却被他磨得发亮。
他知道，从穿上这身甲胄起，他的人生，将不再是乡野间的困顿，而是天地间的驰骋。
天巫台上，玄色玄鸟矗立四面猎猎作响。
嬴政身着十二章纹的衮服，站立于祭台中央，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是庄严肃穆。
宇文拓立在他身侧，玄色巫袍上的暗金云纹在阳光下流转，虽不喜欢繁文缛节，却也敛了平日的随意，透着几分与这大典相符的沉凝。
“吉时到——”
就在这时，太卜令苍老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几分仪式感的悠长。
一瞬间，鼓声瑟鸣，击缶弹筑，编钟为主，弹奏了一曲仿佛来自远古的澎湃古音。
其势如山海广阔无垠，可容纳天地。
其威如黄河奔腾而下，淹没一切。
突然，有一队伍站在高台上两边跳起远古祭舞，传说此舞乃是上古时期各方大巫祭祀天地之时，便要带领子民在祭台前跳动，以感念上天恩德，又联系上天为部落祈福挡灾之用。
而如今此祭舞乃是新编之舞，融入了过去和现在的近乎所有优秀之处，变得更加大气磅礴，跳动间仿佛山河倒转，日月难当。
随着他们的跳动，只见随着台阶向下，每一阶都有四人，两男两女，开始跟着跳动起来，直到最下面一层，足有上百人在这一刻跳动着，带着强劲的力量。
无数观看者，仿佛看到了来自于远古的力量，来自于远古的传说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与现在连接，为现在这个时代提供着庞然的气运。
一时间，犹如瘟疫一般，自天巫台处，向着四面八方而去，无数百姓、秦兵、高官、商贾都开始跟随着，毫不犹豫地跳了起来。
随着气氛达到高潮，猛然一声来自远古的诗赋唱起，比长江还要悠长，比大海还要宽阔，比过去还要猛烈，比未来还要变化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