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等人,离开蓟州城逃命的时候,实在太匆忙了。既没有穿得上鞋子,也没有带什么财物衣服了。更时刻担心被王郎和广阳王刘接的部队包了饺子。
出了城,一队人早已经马七零八落的,溃不成军,为了活命,只能拣偏僻的小道走。
可谓是哪里不好走,走哪里,哪里荆棘多,走哪里。
农历二月,寒意四合。春雨潇潇,冷彻筋骨。
“哪里才是我们的归宿啊?”望着荒芜的土地,灰色的天空,穿着湿透的单衣,士兵们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间,不禁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是啊,哪里才是我刘秀的归宿啊?”不仅仅是残兵败将们,就是大司马刘秀这个时候,也感到茫然无措。
“主公,不要想那么多,只要有俺王霸在,一定能够保您平安的。”王霸是个大忽悠,大大咧咧的,也很乐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能笑出声来。
“吭,吭,吭,吭……”刘秀干咳起来,脸色发紫,面如枯槁。
“王霸,你不要瞎忽悠了,你赶快去前边探探路,看看能不弄点吃的来,让大司马避避寒,歇歇脚,才好。”邓禹悄悄对王霸说。
“好嘞,大元帅。霸爷爷这就去。”
王霸还没有走出去多远,远远地看见前边一座破烂的院落,孤单单地矗立在天边。
“大司马,元帅,你们看那是什么?庭院!庭院!”
王霸大声叫喊着。
刘秀等人定睛远看,果然远方有一个庭院,众人立马来了精神。
一阵急行军,邓禹率先冲进院子里,一看,心凉了不少:这是一个废弃的破园子,残垣断壁间,只有一个破旧荒废的亭子树立着,八方漏气。
不过,亭子的旁边,是一间没有房顶的破旧神殿,这倒还好。
“不错,不错,这是一个好地方,大司马快过来,坐在这里休息休息。”
王霸乐呵呵地招呼刘秀。
破旧神殿还真不小,勉强能够容纳下他们二十几个人。
大家把刘秀围在中间,昏昏然,断垣残壁间,寒风流畅,刘秀始终吭吭吭吭地咳个不停。
冷!
饿!
哆嗦!
筛糠!
哒哒哒!
上牙齿和下牙齿打架。
刘秀一带头,二十几个人的牙关,一起打哒哒哒作响。
“如果能有一碗热腾腾的豆粥就好了。”
刘秀在众人的遮蔽,掩护下,身上稍微有了一点儿温暖。
突然间,他就想到了,
冯异。
想到了豆粥。
“公孙啊,我不该让你和耿弇去搬救兵啊,如果你不离开我,或许我就不会遭此大难了。”
刘秀想到这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儿。
可是,在这寒风凛冽的夜晚,谁也没有看见。
…………
“主公,快看那里有亮光。”
突然,邓晨低低一声惊叫,众人立即草泥马,他老娘的,骂个不停。
真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保护好主公,不要暴露目标,准备战斗。”
邓禹提醒众人,要沉着,要冷静。王霸拎起开山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大家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一边注视着亮光,一边努力倾听着外边的动静。
豆儿灯般的亮光,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天上的星斗,又逐渐放大成明亮的火把。
“主公——您在哪里?”
主公——您在哪里?”
主公——您在哪里?”
寒风中,
黑暗的夜晚里,
静谧的宇宙间,
这是希望的光明,
这是起死回生的呼唤。
“公孙,公孙、公孙。我听着好像是公孙的声音。”
刘秀忽地站起身来。
“公孙——我在这里!”
“公孙——我在这里!”
“公孙——我在这里!”
刘秀的声音都变了,变得令众人热血沸腾。
“主公,您受苦了。”
听到刘秀的呼唤,冯异纵身飞起,犹如一只苍鹰划过天空,而后又轻盈地,飘落在刘秀的面前。
“主公,让您受委屈了!”
冯异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双手把热气腾腾的豆粥,
呈给刘秀。
看着眼前的心腹爱将,
闻着香气浓郁的豆粥,
刘秀热泪盈眶。
…………
望着刘秀手中大碗的豆粥,
王霸止不住唾液满口,
邓禹、叔寿、段建等人,也止不住口水潋滟。
“还有,还有,还有。主公您尽管吃吧。”
冯异安抚着刘秀,
然后,一声呼啸,
十多把火炬出现在面前,
十多个人手捧豆粥快步走了过来。
最前面的是铫期,
铫期的身后是耿弇,
耿弇的身后是寇恂……
此时无声胜有声。
——《后汉书·冯异传》:“众皆饥疲,异上豆粥”。
这一幕刘秀永世难忘,大家伙儿也都永志难忘。
这也是成语“荒亭进粥”的由来。
也成了流传后世,君臣情谊的佳话。
…………
渡过了至暗时刻。
第二天,看着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
刘秀皱皱眉头,拉住了冯异的手。
“公孙啊,还要辛苦你,带着他们去搬救兵吧。”
众人明白,刘秀的想法。
冯异依依不舍地告别刘秀,带着耿弇等人,又踏上了搬兵的路途。
目送冯异离去,刘秀带着众人,只能接着跑路。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饭点儿。
昨晚的豆粥,早早消化殆尽。
饥!
渴!
累!
真他老娘的,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想法归想法,想法可以有,但是人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的!
…………
万般无奈之中,竟然看到了饶阳县城!
刘秀喝住众人前后望望,感觉还行。
这个地方是王郎统治力量,最为薄弱的地方之一,应该可以稍事休息一番。
为保险起见,
刘秀派姐夫邓晨前往县城打探消息。
邓晨很快就回来了,他告诉刘秀,城中并无什么士兵,而且驿站里,还有一家不错的饭馆儿。
大家伙儿一听很高兴。
“去他老娘的,先吃一顿饱饭再说。”
王霸霎时间就来了,精神。
大家一致赞成王霸的想法。
刘秀扫视一圈儿身边的心腹,这一个个的顶尖高手环绕左右,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他就同意了。
“好吧,吃饭去!”
一行人整理整理衣冠,器宇轩昂地,走进县城,直入驿站饭馆儿。
“哎,哎,哎,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自闯进饭馆儿来?”
驿站的驿丞、驿吏急忙挡住了他们去路。
刘秀呵呵呵一笑。
“你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难道你不回去打听打听嘛?我们是邯郸来的钦差大人,前往饶阳县城督查战备,捉拿刘秀的。对了,你见过刘秀吗?如果你能够捉到他,本大人立即赏你黄金万两。如果你要提着刘秀的人头来见我,本大人立即赏你黄金五千两。”
刘秀居高临下,说得轻松自如,而又郑重其事。
“是啊,你发财的机会来了,好好把握哦!大人有的是钱。”王霸拍拍鼓囊囊的行囊,又挥舞一下大斧头。
“啊!原来是邯郸派过来的使者大人啊。都怪小的眼拙。各位大人请往里边请,里边请,里边请。”
驿丞、驿吏立刻低头哈腰,十分恭顺。
“我们都走饿了,赶紧上菜吧。”王霸把开山钺,重重地放在餐桌上。
驿丞、驿吏一看,这阵势不对啊,千万不要得罪了上面的使者大老爷们。
立即吩咐,好酒好菜伺候着。
王霸等人装模做样的等待,肚子里叽叽咕咕地叫个不停。
勉强等到酒菜端上来了,大家伙冲上来风卷残云,抢吃抢喝。来一盘光一盘,来两盘光两盘。
那场面,热闹非凡。驿丞、驿吏都看呆了:
“兄弟,你看他们你争我抢的,好像没有吃过饭一样。不会有诈吧?”
“是啊,哥哥,我觉得哪里不对,邯郸的钦差大人怎么会如此饥饿难耐?这种吃相也太难看了。”
“你说的对,弟弟,我也怀疑他们的身份。当官的哪个会像他们这样子,看起来很没有教养,就像是饿死鬼一样?”
驿丞、驿吏,疑心顿起,
难道这是一群贼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