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将天际染成锈铁之色,断垣残壁间横七竖八躺着妖族修士的尸体。叶无殇脚踏碎玉般的冰晶,指尖萦绕的幽蓝魔焰正滋滋灼烧着一只利爪——那是玄霄座下魔将“血手修罗”的右臂,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不愧是魔尊转世,才闭关三月便能将九幽蚀天诀修至第三重。”血手修罗的嗓音像生锈的锁链摩擦,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沫,八只手臂同时扬起,掌心浮现出狰狞的鬼面符文,“不过在本座面前,你还是太嫩了些!”
话音未落,八道血柱破土而出,如活物般缠向叶无殇的脚踝。白霜手持苍青藤鞭从旁驰援,藤鞭末端绽开的青色花苞喷出腐蚀性汁液,将血柱灼出阵阵白烟:“小心!他的血能污染灵气脉络!”
叶无殇旋身跃起,足底魔焰凝成骨刺状,精准刺入血手修罗的面门。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眉心的刹那,一股阴寒之气突然从地底窜出,冻得他指尖发麻。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山巅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月白色道袍无风自动,面容与他如出一辙,只是眼尾多了道暗红色咒印。
“分身?”叶无殇瞳孔骤缩。自上次在玄霄府邸一别,这道残影已许久未现,此刻却在妖族战场现身,周身萦绕的魔气比以往更盛。
“血手,退下。”分身开口了,声音像两块寒铁相击,带着刺骨的冷意,“本座要与他单独聊聊。”
血手修罗虽有不甘,却仍是单膝跪地:“遵魔尊法旨。”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已化作一摊血水渗入泥土,只留下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腥甜。
白霜警惕地挡在叶无殇身前,藤鞭泛起淡淡青光:“他不是你的残影吗?为何会有魔尊的气势?”
叶无殇凝视着分身的眼睛,只觉那目光中仿佛藏着一口深潭,倒映着三百年前的血雨腥风:“或许……他从来都不是残影。”
分身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焦黑的魔纹:“三百年前,玄霄用‘偷天换日’之术将本座的一缕本源剥离,封入你体内。如今幽冥即将破封,那老匹夫怕了,所以派本座来杀你。”
“玄霄……不是当年封印魔尊的功臣吗?”白霜皱眉。
“功臣?”分身突然冷笑,指尖凝聚出一朵黑色莲花,“三百年前,正是玄霄亲手打开幽冥封印,放魔尊入世。他需要一场足以震动三界的浩劫,来巩固自己在仙界的地位。”
叶无殇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是说……封印魔尊是他的阴谋?”
“不然你以为,以玄霄的修为,如何能困住全盛时期的幽冥?”分身指尖莲花爆碎,化作无数黑蝶扑向天际,“他用‘借刀杀人’之计,让仙界以为他是救世主,实则暗中与魔族交易,用妖族精血豢养魔种。”
白霜脸色煞白:“清剿妖族……原来是为了灭口?”
“聪明。”分身瞥了她一眼,目光中竟有几分赞许,“玄霄怕当年的秘辛随妖族传承流传下去,所以借‘斩妖除魔’之名血洗各族。至于你——”他忽然转向叶无殇,眼中咒印泛起红光,“他更怕你觉醒后揭露真相,所以才让本座以‘前世分身’的名义潜伏,伺机吞噬你的灵识。”
叶无殇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涌。他想起玄霄每次召见时那慈祥和蔼的笑容,想起炼丹阁同门对他的欺凌背后那若有似无的纵容,此刻都化作刺骨寒意,从脊椎窜上后颈。
“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分身忽然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因为本座受够了做玄霄的傀儡。只要你与本座融合,便能夺回三百年前被剥离的力量,届时——”他抬手指向天际,阴云竟被魔气撕开一道裂痕,“便是那老匹夫的死期。”
白霜猛地拽住叶无殇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别信他!他若真的想反抗玄霄,为何之前还要攻击你?”
分身闻言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晦涩:“三百年前,本座为护幽冥本源,自愿分裂出善念化身。你——”他指尖轻点叶无殇眉心,“便是那缕善念所化。玄霄以为本座只剩杀戮本能,却不知……”他忽然露出讥讽的笑,“本座一直在等你觉醒,等你带着这缕善念,打破他的千年布局。”
叶无殇只觉脑海中轰然作响。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使用魔功时,心底总会泛起一丝清明,为何面对白霜的信任时,杀戮本能总会不自觉收敛——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转世,而是魔尊特意留下的“钥匙”。
“无殇,别听他胡言乱语!”白霜的声音带着颤抖,“就算他说的是真的,融合之后你就不再是你了!”
分身忽然伸手按住叶无殇的肩膀,掌心传来滚烫的魔气:“看看吧,看看三百年前的真相。”
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熊熊燃烧的仙宫,跪地求饶的玄霄,以及那道站在云端的黑袍身影——魔尊幽冥抬手间便捏碎了玄霄的金丹,却在最后一刻分出一缕本源,注入襁褓中的婴儿体内。
“本座早知玄霄包藏祸心,所以留了后手。”分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如今幽冥残躯即将破封,玄霄想借它的力量重塑肉身,而你——”画面切换至今日的战场,玄霄正站在远处山巅,袖中隐约可见一枚刻满魔纹的玉简,“必须在他之前夺回本源,才能阻止三界沦为炼狱。”
叶无殇猛地睁眼,发现不知何时已握住了分身的手。两人掌心相对处,正有幽蓝与墨黑两股气流相互缠绕,如同阴阳鱼般旋转。
“无殇!”白霜突然惊呼。叶无殇这才惊觉,分身的面容正在逐渐与他重合,那张脸上的咒印正顺着脖颈爬向他的皮肤。
“别急,本座不会夺你肉身。”分身的声音变得模糊,“只是借你一缕灵识,去探探玄霄的老巢……”话音未落,叶无殇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已身处玄霄的书房。
四周陈设与记忆中并无二致,只是书案上多了一本封皮烫金的古籍,扉页上“偷天换日录”五个大字泛着不祥的红光。叶无殇伸手去翻,却见书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各种禁术,其中一页用朱砂圈着:“剥离魔尊本源之法——需以九十九名妖族圣女精血为引,辅以仙界叛徒之心为祭。”
“原来如此……”叶无殇喃喃自语。他忽然想起白霜身上的咒印,想起玄霄看她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叶无殇急忙隐身于阴影中,只见玄霄正与一名灰衣老者相对而入,那人袖口绣着的骷髅图腾正是魔族“血魂宗”的标志。
“幽冥残躯还有三日便要破封,你确定那小子会上当?”灰衣老者声音沙哑。
玄霄倒了两杯茶,指尖在杯口轻轻一点,茶水竟化作血色:“他若不肯融合分身,本座便借妖族之手杀了他;若肯……”他露出阴鸷的笑,“那缕善念便是本座掌控魔尊的钥匙。”
灰衣老者点头:“血手修罗已在战场布下‘万魔噬心阵’,待他与分身融合时,便是本座收割魔心的最佳时机。”
叶无殇只觉浑身发冷。原来无论是分身的“背叛”,还是真相的揭露,全都是玄霄的圈套。他所谓的“善念”,不过是对方眼中的傀儡线。
“玄霄老儿,你算计得好精妙!”分身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可惜本座早就留了后手——”
话音未落,叶无殇只觉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丹田窜出,眼前的场景如镜花水月般破碎。再睁眼时,他已回到战场,分身正单膝跪地,嘴角淌着黑血,而白霜正举着藤鞭挡在他身前,身后是被魔气撕裂的“万魔噬心阵”残片。
“你醒了!”白霜脸上有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刚才突然有魔气暴走,他……”
“别说了,快走!”叶无殇一把抱起分身,魔焰在足底凝成羽翼状,“玄霄在等我们融合,他要借阵法收割魔心!”
分身忽然低笑:“想不到玄霄机关算尽,却忘了……你我本是同源,如何能被他的阵法困住?”他抬手朝天际一挥,原本被布置成杀阵的血纹竟逆转为传送阵,“带本座去幽冥封印处,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叶无殇与白霜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头。就在传送阵光芒亮起的刹那,远处传来玄霄的怒吼:“叶无殇!你以为逃得掉吗?三百年前你没能阻止本座,三百年后——”
话音被传送的光芒截断。叶无殇只觉耳畔风声呼啸,怀中分身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而心底却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三百年前魔尊的低语,带着历经沧桑的疲惫与决绝:
“记住,小子。魔心非恶,不过是不愿再被天道摆弄的执念。今日你我若能破局,便让这三界……重新洗牌吧。”
光芒散尽时,三人已身处幽冥封印之地。巨大的石柱上刻满裂痕,裂缝中渗出的黑色粘液正缓缓汇聚成人形——那是即将破封的魔尊残躯,而玄霄正站在残躯头顶,手中玉简泛着妖异的红光。
“来得正好。”玄霄抬手一挥,玉简化作万千符文,“本座已用妖族精血修补了封印,现在……该送你们去见幽冥了!”
叶无殇将分身轻轻放在地上,转头对白霜露出一抹苦笑:“这次……可能真的要拼命了。”
白霜忽然踮脚吻了吻他的眉心,藤鞭在身后绽开青色光焰:“我说过,要陪你一起见证真相。哪怕……”她握紧藤鞭,“与全世界为敌。”
分身忽然抬手,指尖凝聚出一枚黑色莲子:“记住,当本座将本源还给你时,便是玄霄的死期。至于之后……”他看向白霜,目光中竟有一丝温和,“别让善念被魔焰吞噬,也别让执念蒙蔽了本心。”
叶无殇还未来得及回应,莲子已化作流光没入他的眉心。刹那间,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洪水决堤:他看见玄霄跪地求饶的虚伪面孔,看见妖族圣女为封印献祭时的血泪,更看见魔尊在陨落前那抹苍凉的笑——原来从始至终,他才是那个被选中的破局者。
“玄霄!”叶无殇抬头,眼中已无一丝善念,唯有九幽深渊般的冰冷,“三百年前你欠的债,今日……本座便连本带利,一并讨回!”
玄霄瞳孔骤缩,他终于在这道目光中看到了那个令他恐惧百年的存在——魔尊幽冥,终于回来了。
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揭露真相,重塑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