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谷深处的望月潭泛着幽蓝波光，十五道玉柱环绕潭心，每道柱身都刻着妖族上古图腾。叶无殇盘膝坐在潭中央的玄武岩上，望着对岸闭目调息的白霜，掌心还残留着方才她渡来的月华之力——那是青丘狐族独有的「太阴真精」，此刻正顺着他的任脉游走，与体内的九幽魔气形成奇妙的阴阳流转。
“按照典籍记载，唯有双修方能让你的魔丹与我的妖丹产生共鸣。”白霜的声音从水雾中传来，眼尾的狐纹泛着微光，“但此法凶险异常，若你无法压制体内的残魂……”
“我信你。”叶无殇打断她，指尖抚过胸口的咒印——那是昨夜白霜用狐血为他刻下的「太虚幻境阵」，能暂时锁住魔尊残魂的躁动。自从在藏书阁得知自己的转世真相，他每晚都会被同一个梦境困扰：暗红的天空下，自己的身影分裂成两半，一半手持染血的斩仙剑，另一半握着燃烧的九幽剑，两道身影在九重天阙下厮杀，每一剑都劈开星辰。
白霜睁开眼，眼中倒映着潭心的月亮。她轻抬皓腕，十二道月光锁链从玉柱顶端飞出，如银蛇般缠绕在两人腰间。叶无殇只觉一股清凉之气直透丹田，原本躁动的魔丹突然发出嗡鸣，竟与白霜脐下的妖丹产生了频率相同的震动。
“运转《九幽阴阳诀》！”白霜的声音带着颤抖，“用你的魔气包裹我的灵气，像这样——”
她指尖掐出狐族秘印，胸前浮现出半透明的内丹。叶无殇依言闭目，神识沉入丹田，只见漆黑如墨的魔丹表面，正缓缓浮现出银白色的月纹。当两枚内丹的光芒在空中相触的瞬间，整个望月潭的水突然沸腾起来，十五道玉柱同时发出龙吟，潭底的上古阵图亮如白昼。
“啊！”叶无殇猛然睁眼，只觉识海剧痛。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百年前的神魔大战中，他（或者说幽冥）曾与白霜的前世——青丘狐皇并肩作战，两人背靠背斩杀魔将的场景；玄霄真人跪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守护妖族的画面；还有那个分裂成两半的自己，在封印前对他说“吾之恶念，当由吾亲自终结”的诡异场景。
“叶公子！”白霜的声音带着惊恐，“你的眼睛！”
叶无殇抬手，发现自己的指甲竟变成了漆黑的利爪，掌心浮现出与玄霄袖口相同的幽冥令牌纹路。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听见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低语：“吞噬她的内丹，你就能恢复全盛之力……”
“滚出去！”叶无殇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暂时清醒。他望向白霜，只见对方的妖丹表面已出现裂纹，显然是因为他的魔气反噬所致。本该维持平衡的阴阳流转，此刻正向着魔气一方倾斜，潭水开始结冰，而他脚下的玄武岩却在冒青烟。
“集中精神！”白霜强撑着结印，“这是心魔考验，当年先祖与魔尊共战时也遇到过！你看——”
她指尖点向自己眉心，一段记忆投影在两人之间：三百年前的幽冥魔尊，在封印前将自己的恶念分离，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意识体——也就是后来的幽冥分身。而白霜的前世狐皇，曾用狐族至宝「九尾天珠」为这道恶念设下枷锁。
“你的体内不仅有魔尊的残魂，还有那道被分离的恶念！”白霜的声音开始颤抖，“现在它们借着双修的契机，想要融合！”
叶无殇只觉脑海中一分为二，一半是自己作为叶无殇的记忆：被欺凌的外门弟子、父母的温柔笑容、与白霜相遇时的悸动；另一半则是幽冥的记忆：俯瞰三界的孤高、与天道院的盟约、还有对玄霄背叛的滔天恨意。两种意识在识海中碰撞，竟让他产生了撕裂般的疼痛。
“为什么……要保护这些蝼蚁？”幽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三百年前，你耗尽本源为他们争取生机，换来的却是妖族被屠杀、转世后被欺凌！”
“不……”叶无殇抱住头，“父母教会我，即便身处黑暗，也要守住心中的光……”
“光？”幽冥的笑声带着讽刺，“你看那白霜，此刻正在用狐族秘法燃烧精魄来帮你，而她的族人，正在外面被玄霄的清妖阵屠杀！”
叶无殇猛然睁眼，发现白霜的唇角已溢出鲜血，九条狐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她在燃烧自己的妖力本源！
“停下！”叶无殇想要推开她，却发现两人的身体已被月光锁链紧紧捆住，“我不需要这样的力量！”
“你需要！”白霜的眼中泛起泪光，“妖谷外的结界只能撑三天，而你的魔功还没突破金丹期！如果连你都放弃，妖族就真的完了……”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指尖按在叶无殇胸口的咒印上：“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听族老说，魔尊转世会带着九幽之焰来拯救妖族。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眼中的不甘和倔强，让我想起了三百年前的那位大人……”
叶无殇怔住了。在白霜的眼中，他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信任，那是比月光更清澈的光芒。突然，他想起父母临终前留给他的玉佩，上面刻着的正是“心若向阳，无畏黑暗”八个小字。
“好，那就一起走下去。”叶无殇轻声说，“无论是叶无殇，还是幽冥，都不会让你失望。”
他闭上眼，不再抗拒体内的两股力量。当魔丹与妖丹的光芒再次交融时，奇迹发生了：漆黑的魔焰中竟绽放出银白色的月辉，两种本应对立的力量，此刻却如同阴阳鱼般互相缠绕，在他丹田处形成了一枚全新的「混元丹」。
“轰！”
望月潭的水突然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一尊九尾狐与黑袍魔尊叠加的虚影。叶无殇只觉浑身剧痛，却又无比畅快，仿佛积压了三百年的怨气都在此刻爆发。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视力竟提升了数倍，能“看”见百里外妖谷结界外的清妖阵——那是由一万零八百柄斩仙剑组成的杀阵，每柄剑上都刻着妖族修士的生魂咒。
“白霜，我感受到了清妖阵的弱点。”叶无殇握住她的手，“阵眼就在玄霄真人的斩仙剑中，只要毁掉那柄剑——”
话未说完，他突然脸色大变。识海中，那道分离的恶念竟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冷冷地注视着他：“愚蠢的善念，你以为融合了妖丹，就能对抗本座？”
“你是……幽冥分身？”叶无殇惊觉，这道意识体的气息，竟比玄霄真人还要强大数倍。
分身发出刺耳的笑声：“三百年前，那老东西自以为分离了恶念就能转世重生，却不知本座早已在他的残魂中种下了因果印记。现在，你的内丹共鸣帮本座冲破了最后一道枷锁——”
话音未落，叶无殇突然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出，竟抬手掐住了白霜的脖子！
“叶公子！”白霜眼中闪过震惊，却没有反抗，“这是分身的幻术，别被迷惑！”
叶无殇咬碎舌尖，剧痛让他夺回了一丝控制权：“快走！我……快控制不住了！”
但白霜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妖丹之力毫无保留地渡入他体内：“当年先祖能为魔尊设下枷锁，我也能！狐族秘法·心魂共生！”
她眉心的狐纹突然亮起，一道淡金色的光链射入叶无殇的识海。分身的虚影发出怒吼，却在光链的冲击下渐渐淡化。叶无殇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原本被魔气侵蚀的经脉，此刻竟被妖力滋养得暖洋洋的。
“你疯了！”叶无殇又急又怒，“心魂共生术会让你与我的生死相连！”
白霜虚弱地笑了：“这样，你就不会独自面对黑暗了。”
就在这时，潭外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一只浑身是血的妖狼撞破结界，跌进望月潭：“圣女殿下！结界……结界撑不住了！玄霄带着执法堂长老来了，还有……还有一个和叶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叶无殇心头剧震，想起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分裂身影——那正是幽冥分身！他站起身，望向潭水倒影，只见自己的左半边脸布满魔纹，右半边却还是人类的模样，两种面容在水中交叠，说不出的诡异。
“走！”叶无殇抱起白霜，踏碎月光锁链，“去妖谷结界！我倒要看看，这个冒牌的魔尊，能有多强！”
当他们赶到妖谷入口时，只见漫天剑光遮蔽了月光，一万零八百柄斩仙剑组成的清妖阵正在缓缓下压，地面上布满了妖族修士的尸体。玄霄真人站在阵眼处，手中的斩仙剑正滴着鲜血，而他身旁，正站着一个与叶无殇一模一样的黑衣人，只是对方眼中泛着血光，嘴角挂着残忍的笑。
“终于来了。”玄霄真人冷笑，“介绍一下，这是魔尊的恶念分身，也是本座特意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黑衣人（幽冥分身）抬手，掌心浮现出与叶无殇相同的混元丹，却泛着令人作呕的紫黑色：“本体，你还是这么软弱。看看这些蝼蚁，他们值得你用三百年的时光来守护？”
叶无殇握紧白霜的手，感受着她体内微弱的心跳：“他们值不值得，不是由你说了算。”
分身突然爆发出强大的魔气，竟硬生生震碎了清妖阵的一角：“那就让本座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黑影扑来，指尖凝聚的九幽剑比叶无殇的更加漆黑，剑身上缠绕着无数妖族生魂的哭号。叶无殇本能地挥出一掌，魔焰与妖力交织的光芒与对方的剑气相撞，竟在半空炸开了一个小型黑洞。
“好强！”叶无殇心惊，分身的力量至少是金丹后期，而他刚突破金丹初期，差距悬殊。更麻烦的是，清妖阵还在持续下压，每分每秒都有妖族修士死去。
“叶公子，用内丹共鸣！”白霜在他怀中挣扎着起身，“我来为你护法，你全力催动混元丹！”
叶无殇点头，盘膝坐下，双手按在白霜的掌心。两人的内丹再次共鸣，这次，混元丹的光芒竟染成了妖丹的银白色，而分身的紫黑内丹则显得格外刺眼。
“雕虫小技！”分身怒吼着斩出十道魔剑，“本座可是与本体同源，你的招式对我没用——”
话未说完，他突然顿住。因为叶无殇此刻施展的，并非单纯的魔功，而是融合了狐族步法的「九幽幻月步」，每一步都踏在分身的剑势破绽上。更让分身震惊的是，叶无殇的攻击中竟夹杂着净化魔气的妖力，每一道魔焰被击中后，都会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你竟然融合了妖力！”玄霄真人终于变色，“这不可能，魔修与妖修向来互相排斥！”
白霜擦着嘴角的血，露出胜利的微笑：“因为他是魔尊转世，而我是青丘圣女，我们的内丹本就是天地间最完美的阴阳契合。”
叶无殇抓住机会，双掌推出：“九幽·阴阳逆转！”
混元丹的光芒化作阴阳鱼图案，竟将分身的紫黑魔气生生逆转成了纯净的灵气。分身惨叫着倒飞出去，胸前出现了一个焦黑的掌印。
“现在，轮到你了，玄霄！”叶无殇转身，眼中燃烧着怒火，“你背叛了与幽冥的约定，屠杀妖族，还杀了我的父母——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玄霄真人脸色铁青，突然掐了个剑诀：“既然你找死，本座就启动清妖阵的终极形态——万剑归宗！”
一万零八百柄斩仙剑突然升空，在夜空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剑轮，每柄剑上都亮起了血色咒文。叶无殇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咒文正在抽取整个妖谷的灵气，甚至连他体内的混元丹都在震动。
“小心！这些剑用妖族生魂祭炼，能克制魔功！”白霜焦急地提醒。
叶无殇却突然露出笑容，他望向白霜，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还记得在望月潭看到的记忆吗？三百年前，幽冥与狐皇曾用阴阳合璧之术破过类似的剑阵。现在，轮到我们了。”
他牵起白霜的手，在漫天剑光中跳起了狐族的「阴阳舞」。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浮现出古老的图腾，而他们的内丹光芒，则随着舞步逐渐融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以我魔血，祭我妖魂，阴阳合璧，万剑归尘！”
随着叶无殇的低喝，太极图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清妖阵的剑轮在光芒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柄接一柄的斩仙剑从空中坠落，化作齑粉。
玄霄真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低估了叶无殇与白霜之间的羁绊，更低估了魔尊转世与妖族圣女之间，那跨越三百年的因果联系。
“不可能……”玄霄喃喃自语，“本座筹划了三百年，怎么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叶无殇缓步走近，掌心凝聚着魔焰与妖力交织的光球：“三百年前，你背叛了幽冥的信任，三百年后，你又背叛了自己的良心。现在，是时候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就在他即将出手时，一直躺在地上的分身突然暴起，手中多了一把漆黑的匕首，径直刺向白霜的后心！
“小心！”叶无殇想都没想，立刻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匕首。
鲜血飞溅，白霜的惊叫在耳边响起。叶无殇低头，看见匕首正插在自己心口，而分身则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本体，你终究还是改不了这要命的仁慈！现在，就让本座吞噬你的内丹，成为真正的魔尊——”
话未说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叶无殇心口的鲜血，竟化作了银白色的月光，顺着匕首逆流而上，腐蚀着分身的手臂。
“你……你用了狐族的血誓？”分身惊恐地后退。
白霜流着泪点头：“在启动心魂共生术时，我就将自己的血誓融入了他的血脉。任何伤害他的行为，都会遭到狐族诅咒。”
叶无殇趁机握住匕首，运转混元丹的力量：“幽冥分身，你我本为一体，与其互相残杀，不如……”
他突然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更深，剧痛让分身发出惨叫：“不如一起面对真正的敌人！”
在白霜的惊呼声中，叶无殇强行运转内丹共鸣，将自己的混元丹与分身的紫黑内丹拉近。两股力量在半空相撞，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剑光和魔气全部吸入其中。
“叶无殇！”白霜想要阻止，却被玄霄真人的剑气逼退。
“别过来！”叶无殇咬牙坚持，“这是唯一能同时毁掉清妖阵和分身的办法！白霜，相信我！”
白霜看着他眼中的决绝，突然想起族中老祭祀的预言：“当魔尊的善恶两面在血月之下共鸣，九重天阙将降下审判之雷，而妖族的命运，将在那一刻改写。”
她握紧了手中的狐族至宝「九尾天珠」，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叶无殇体内：“我信你，就像三百年前先祖信魔尊那样！”
随着天珠的光芒亮起，叶无殇心口的伤口突然愈合，而他的气息，竟在这一刻突破了金丹期，达到了元婴初期！
“现在，给我破！”
叶无殇双掌一合，混元丹与紫黑内丹同时爆炸。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妖谷，清妖阵的剑轮应声崩碎，玄霄真人被余波震飞，口中喷出鲜血。
当光芒散去时，叶无殇跪在地上，怀中抱着昏迷的白霜。分身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他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幽冥令牌——那是分身留下的唯一遗物。
“成功了……”叶无殇露出疲惫的笑容，望向妖谷外的天际。东方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满地的妖族尸体上。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玄霄真人还活着，真正的魔界大门尚未开启，而他体内的魔尊残魂，还有太多的秘密等待揭晓。但此刻，他至少守住了妖谷，守住了白霜，守住了心中那一点尚未熄灭的光。
“叶公子……”白霜在他怀中呢喃，“你看，天亮了。”
叶无殇抬头，看见朝阳正从九重天阙后升起，将他和白霜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他们身后，幸存的妖族修士正互相搀扶着站起，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有白霜在身边，只要妖族的火种还在，他就不会停下脚步。因为他是叶无殇，是魔尊转世，更是那个在丹火中重生的少年，永远记得父母临终前的那句话：“活着，就是最好的复仇。”
而现在，他不仅要活着，还要让那些妄图践踏生命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