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模糊记忆,但历史则印刻真相。】
【罪孽不会抹除!纵使时光的洪流将血迹冲洗,但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永远围绕在鼻尖。】
【永远!】
————
“这里是……”
圣无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茫茫白雪,一眼望不到边界,而身后是熟悉又陌生的一片松树林。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呼——
凌冽的寒风吹过,差那么一点点就将那咒骂声淹没……
“混蛋!你这个该死的恶鬼,卑劣的贼!”
“!”
仿佛巨斧劈开天地,镰刀奏响死亡!声音在圣无的脑袋轰的炸开!
机械似的将头低下,望向自己被风雪冰冻的失去知觉的双手……
……血
是血。
即使不是人血,撒在地上沾血的鸡毛已经证明了一切,但这反而让圣无更加恐慌。
手上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冰,辱骂声还在不断响起……
接下来是什么……
……
砰——
强劲的,带着呛人火药气息的,灼热的铅弹径直打进圣无的身体!
瞬间,圣无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血——染红了洁白的雪。
——不对……
——不该是这样……
圣无大口吐着鲜血,如同被拖上岸大口喘息的鱼,他沉重的脑袋向上看去。
那个男人……男人仅剩的一只眼里只慌乱了一瞬,随即便是挣扎。
再看看那个妇人,虚弱消瘦的面庞上除了惊慌,也是挣扎。
而最后,那个孩子呢?
啊……是恐惧,还是愤怒?
终于,在男人犹豫的脚步与动作下,圣无被扛进了那个他记忆深刻的农舍。
他被摔到地上,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目光跟随着炉火,一晃一晃的。
从地板,晃到案板,从案板再到锅炉,从锅炉再到瓷盘。
最后,在三人的注视下,圣无被端上了餐桌。
被吃下肚。
——
“唔!”
身体猛的一颤,如同弹簧一般坐了起来,胡乱摸索着身体各个部位。
随即松开一直憋着的气,贪婪的呼吸着。
“我……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在问神樱树,还是自己,圣无捂着额头,死死咬着牙。
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这是在某个宅邸。
圣无从床上下来,小心的走在华丽的走廊上,观察着四周。
走廊两旁的墙壁上,挂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大腹便便中年男子。
圣无似乎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父亲,您带回来的那个小家伙可真是极品啊。”
一道猥琐的男声从圣无眼前的大门里响起,紧接着,是另一道更为老成的声音猥琐的笑道。
“我儿,你这就忍不住了?呵呵,还是年轻啊。”
“父亲说的是……但孩儿真的把持不住啊~您瞧瞧他那雪白的头发和不谙世事的异色双瞳,简直比传说的妖精还诱人!”
“况且,他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享用的最佳年龄……”
“好了好了。”老成的声音带着宠溺,笑着说道,“既如此,那就先任你享用吧,但是要记得,用完了记得洗干净,为父我也要享用呢。”
“当然当然,自然不敢扰父亲雅兴。”
“那孩儿便先退下了。”
说罢,大门里的脚步声逐渐在圣无耳边放大,直到大门被打开——
“哦,你怎么在这啊?”油腻的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圣无,眼中满是贪婪的光。
“查尔罗姆斯……”圣无不解的看着对方,呢喃道。
“呵呵,是谁告诉你我们家族的名字的?小妖精?”
男子油腻的大手摸在圣无的脸上,仿佛蛆虫在脸上爬一般令人反胃与抗拒。
——啊……我差点忘记了……
——查尔罗姆斯……我的第一任饲主?
这是圣无不愿回忆的过往,是圣无被村庄的官兵驱赶后,来到的第一个地方——
至冬贵族——得莫·查尔罗姆斯与其儿子斯达沃·查尔罗姆斯的住宅。
此时圣无全部想起来,这里的一切——
“别碰我……”
“什么?”斯达沃·查尔罗姆斯戏谑的笑了笑,绕到圣无背后将肥硕的脑袋搭在圣无肩上,“你说不碰你?”
粗糙粘稠的舌头猝不及防下舔上圣无的脸颊留下一道透明的液体。
“我的小甜心,今天我好好疼你~”
他的手放到圣无单薄的领口处,猛的用力,圣无洁白的上体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简直……就像艺术啊!”
肮脏的胖子拉着圣无的胳膊来到父亲身前,大肆夸耀着其洁白细腻的肌肤与修长的瘦弱的身体。
“艺术……艺术品!”
“父亲,真是捡到宝了!”
“……”
两个男人像是饥渴的饿狼一般看着另一个男人。
粗糙的手不断触碰圣无的身体……
“别碰我……”
“别碰我……”
——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别碰我!”
“你们这该死的蛆虫!”
下一刻,圣无的眼前被红色的液体遮盖。
手臂不知疲倦的挥舞,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野兽一般的嘶吼!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不知疲倦的撕扯地面上两滩碎肉。
舀起一捧,从脖颈处向下撒,清洗他们在自己身上触碰的肮脏……
“圣无先生?”
又是在睁眼的瞬间,场景再次变化。
疲惫的弯下腰去,将眼睛捂上。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再看一次有什么意义?!
可惜,不管是神樱树还是【时间执政】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呼喊声还在耳旁回响。
“圣无先生?您是累了吗?那我们说的事情……”
“事情?”圣无强撑着直起腰,看着这个同样是贵族模样的年轻人。
“嗯?您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年轻人苦笑一声,但又不厌其烦的重复道,“关于教会建立这件事情,我们托斯科尔顿家族会大力支持您,由我保克塞维尔·托斯科尔顿与您交接。”
“保克赛维尔……我想起来了……”
托斯科尔顿家族,至冬教会创办初期的最大投资方,合伙人,曾不惜卖掉在北国银行的百分之三的股份也要帮助圣无创办教会。
保克赛维尔,托斯科尔顿家族首选继承人,在至冬贵族圈里有着相当高的名气与威望。
“圣无先生,您看上去脸色有点不太好,需要我为您请医生吗?或许,您先坐下休息是最好的选择。”保克赛维尔面色严肃的摁住圣无的肩膀,制止了其要站起来的举动。
“……呼——”
“您说的对保克赛维尔少爷,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无妨先生,您为了至冬四处奔波筹款建立教会,疲惫是在所难免的。”
“但还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保克赛维尔温和的笑道,“英雄在自己的任务没完成之前,可不能先倒下了了啊。”
“……英雄吗?”
“呵呵,多谢您少爷,我好多了。”
圣无站起身,谢绝了他想上前搀扶的手,率先开口道“教会建立一事还需我四方走动,今日先行告退了。”
“啊…哦,先生,我送您。”
“留步。”
圣无走到大门前,回头看了看这位相貌出众的温和男子,他在向圣无微微鞠躬道别。
“……”
“再见,保克赛维尔·托斯科尔顿少爷。”
对方明显一愣,但圣无已经推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
【至冬历2518年,至冬教会成立前一年】
【托斯科尔顿家族,于夜起大火,众人反应不及,全族上下一百四十二人,无一幸免,全员葬身于火海。】
“记下了吗?”
“记下了。”
一片火海中,四处游荡的是托斯科尔顿族人的悲鸣声。
库嘉维娜带着从壁炉之家挑选的优秀的“孩子”,站在高处静静的看着下方壮丽的火景。
“真有你的啊,神父。”
“偌大的家业说烧就烧,一百多口人说杀就杀……”
“呵呵,真是个狂教徒啊~”
此刻,托斯科尔顿家族的大厅之内,保克赛维尔依然面色平静的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咖啡。
身旁,年老的管家如往常一般侍奉其左右。
“我喜欢坐在这里。”少年俊朗的脸映照在被烧的火红的窗户上。
“这里,能看到父亲和母亲种下的梅花与松柏。”
“这是生命的象征也是希望的代表。”少年将咖啡放下,站起身走到窗户更近的地方,“父亲常对我说,永远不要失去对生命的敬畏以及对希望的执着,即使在寒冷的至冬,也依然会有生命绽放。”
“您说呢——”
“圣无先生?”
圣无手里提着铳剑,身后跟着大批黑衣人。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我的脸色更差啊……”少年感慨的转过身,平静的与圣无对视,没有丝毫的恐惧。
“来的人真不少啊,壁炉之家,北国银行,莫尔顿家族,斯瑅谒家族,托托科尔家族……哦?甚至查尔罗姆斯家,真是少见。”
保克赛维尔有些吃惊的看了看所来的势力,微微摇了摇头。
“保克赛维尔,还有什么想问或者想说的吗?”
保克赛维尔低头思索片刻,抬头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道:“你能分多少?”
“……”
“告诉我呗,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
“一半。”圣无将铳剑收起,走上前坐在沙发上,“今日之后,托斯科尔顿家族的企业,土地,财宝,至冬教会拿一半,剩下的他们自己分。”
“一半?!哇,不错嘛~能在那些老家伙手里分这么多,你果然很厉害!”说着,保克赛维尔也坐了下来,管家两人递上咖啡。
“欸,真是头疼啊,搞这么一出到了天国,父亲会骂我吧~”少年苦恼的摇了摇头,圣无不语,只是静静的喝咖啡。
“罢了,事到如今已经无力回天了。”
“真是可惜啊,没有看到教会成立的那一天……我本来还想去剪彩呢。”
圣无将咖啡喝完,放下杯子,抬头的瞬间与对方视线撞在一起。
“抱歉。”
“嗯,我不原谅。”
圣无闭了闭眼,走到他的面前,在保克赛维尔无奈的眼神中,将手放到他的心脏处。
“这还不错,我挺怕疼的”
寒气开始侵入他的身体,向心脉不断探去。
“我那老管家,请你也这样做,他年纪大了吃不得苦。”
“我会的。”
“那就好。”
在最后一句说完,寒气瞬间封住了保克赛维尔的心脉,他的生命瞬间终止于此。
“劳驾了,圣无先生。”
苍老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圣无并不犹豫,同样的动作之后,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死在了其家主的身旁。
“烧干净,什么都不要留。”
“是!”
黑衣人涌入府邸,不断制造着猛烈的火焰。
而圣无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点燃了保克赛维尔送给他的一支烟枪。
……
“孩子们,让我们大声欢迎圣无主教好不好?”
“好~”(齐声)
“呵呵,孩子们,今天有没有向女皇大人祷告呢?”
“有的,主教先生,我有!”
“我也是!”
“我也有的!”
一众孩子在围着圣无欢欣雀跃,但只有一个有着黑色黑色手指的白发小女孩默默的坐在角落。
“佩露薇利?你呢?有没有按时祷告呢?”
圣无和蔼的走上前去,牵起少女的小手,“不要害怕孩子,主会保佑你的。”
佩露薇莉那带着红色叉号的眼睛愣愣的看着圣无那漂亮的异瞳。
“就是啊佩佩~”红发小女孩跑过来抱住佩露薇利的胳膊,“圣无叔叔会保护我们的~”
“对不对啊,圣无叔叔~”
圣无看向这个与库嘉维娜有几分像的少女,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小克雷薇说的没错。”
“我会保护大家的……”
圣无的眼睛中倒映着克蕾薇的笑脸与佩露薇利的向往。
可是……
只在下一秒。
“你要带克蕾薇去哪里,圣无先生?”
原本还明媚的乐园,变成了阴暗的走廊,圣无低下头,看着被自己牵着的克蕾薇,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佩露薇利——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会死的哦~”
圣无笑着看向克蕾薇,“我们走吧。”
“嗯……”
“佩佩,你先回去吧……”
“我马上回来。”
说罢,两人的身影走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场景再次变化——
是佩露薇利杀掉克蕾薇的瞬间。
鲜血与剑刃一同从克蕾薇的背后伸出。
“……”
佩露薇利轻轻的将克蕾薇的尸体放在地上,站起身,径直越过了圣无。
“不说些什么吗?好歹我也算是半个罪魁祸首。”
看不见她的神情,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感受不到。
“我恨你。”
佩露薇利留下这样一句之后,大步离开。
圣无朝她离开的方向走了两步,白昼便成为黑夜,月光替代了太阳。
“你又赢了,佩佩。”
看着地上被烧成焦炭的库嘉维娜的尸体,圣无轻笑祝贺,随即坚冰便瞬间将佩露薇利的手脚控制住。
“跟我回至冬吧,刺杀执行官的罪人。”
圣无将昏迷的她抱上马车,向港口出发。
……
当圣无再一次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有着猫耳的少女。
惊恐地眼神在圣无与贵族男人身上不断移动着。
“多谢圣无主教的厚礼,如此美味不如主教大人先行品尝?”
圣无垂眸,伸手碰了碰少女的耳朵。
“真是美丽…难怪贵族老爷捐三座教堂也要买下你。”
“不过,我从不夺人所爱。”
圣无转身拍了拍贵族的肩膀,“请您尽情享受。”
说罢,走出了房间。
大门被关上,里面传出绝望的哭喊与充斥着兽性的淫笑声。
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
“好久不见,佩……”
“滚开。”
圣无失笑,侧身让开。
红光闪过,房门被破开,淫笑与哭喊同时停下。
随即……
便是哀嚎。
不再理会这些,继续走着,裤脚却被人拽住。
“救救我……主教大人……我有……很多钱!”
“救我……”
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贵族,圣无一脚踩爆了他的头。
眼珠子滚落出来,向圣无投向怨毒的光。
“恶心。”
圣无踩在贵族的身上,擦拭着鞋底,在抬起鞋子的瞬间——
扑通——
圣无被小小的身影撞到在地,眼角的泪痕让圣无认出了他的身份。
“林尼?”
没有收到回应,收到的只有一把冰冷的刀子刺入胸口。
——熟悉的感觉……
在圣无的鲜血即将流干之际……
雪花落在了他的眼角。
不知是第几次,场景的转化,时间的变化。
这次又是哪里?
圣无转动脑袋,四周恢复成一片雪景。
四周,是不断靠近的魔物。
而远处,是高耸洁白的雪山,连一丝瑕疵都看不到。
“吼——!”
魔物嘶吼着向圣无靠近,每一步在洁白的雪地上踩上污浊的脚印,圣无就感到一丝心痛。
可身体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动不了。
随着魔物逐渐的逼近,圣无甚至可以闻到他们身上都腐臭味。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命该于此吗?!被这些肮脏的家伙吗?”
“来吧!你们杀不死我!”
随着圣无的怒吼,远处那宛如白镜一般的山体似乎有了那么一丝悸动。
“吼!”
魔物似乎被圣无这几经疯魔的样子吓到,连吼叫声都弱了许多……
但这也是最后的声音。
轰隆隆——
雪崩!
铺天盖地的积雪如同天幕陨落!浪潮翻涌!
这是神罚!
魔物在此等伟力之下竟然忘却本能,无力的放下手中的武器。
而圣无呢?
此刻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是失神。
他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
“女皇大人——”
“是您啊!”
圣无激动的轻吻着雪地,即使魔物就在他的身旁,厚重的雪幕即将将他掩盖!
“我的主!我的神明!属于我的恩赐——”
雪,将一切掩盖。
包括圣无那狂热的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