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2008年10月19日,京市宋氏集团大楼A栋。
宋氏员工餐厅的吊扇在头顶懒洋洋打转,时遐思戳着餐盘里的糖醋排骨,油星在2008年的《北京晚报》上洇出奥运倒计时字样。
不锈钢餐盘突然被骨瓷汤盅磕响,宋钰桉的定制袖扣折射出佛跳墙的油花。
“看来,食堂大厨该扣奖金了。”
他拉开塑料椅坐下,将保温桶推过三八线。
“母亲凌晨四点煨的虫草花胶鸡,非让我用保温桶装着带来。”
“怎么突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时遐思吓了一跳,下意识环顾四周,瞥见意料之内的视线时没忍住皱起了眉。
“没事,我会让助理盯着舆论的,要是有对你不善的,我会处理,安心吃就行。”宋钰桉也瞥了眼周遭,周围稍稍收敛了点,毕竟小宋总表面亲和,实则很难相处。
宋钰桉向前推了推保温桶,“基层历练,不代表如此避嫌,对你好是我应该的。”
时遐思旋开雕花铜扣,热气惊醒了邻桌吃着吃着就打盹的实习助理。
市场部小林叼着筷子凑过来:“宋总对产品部这么关照?下回给我们部捎点呗?”
“行啊。”宋钰桉抽出湿巾擦拭银勺,“市场部要是能签下云氏二期订单......”
他突然把汤勺指向时遐思,“就让时工给你们炖十锅。”
四周响起零散的笑声。
时遐思笑了笑后又低下头,舀起块颤巍巍的花胶,瞥见保温桶内壁刻着“1988.8.15”——是她离家出走那晚,设定修改下自己母亲心碎又难过的日期。
枸杞在汤面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时遐思默默撇着油脂。
宋钰桉突然压低声音:“老爷子弄到两张大剧院《雪山情》的票。”
邻桌财务部突然爆发出欢呼,盖住了他后半句。
“算了,回头给你。”
“嗯。”
时遐思看着汤勺柄的太极鱼纹路,想起昨夜翡翠园1802室飘来的肖邦夜曲,突然被哥哥诺基亚经典铃声惊醒。
“妈让你下班直接去老宅。”
宋钰桉晃着手机起身,陨石挂坠在领口晃荡,“车钥匙还到你工位抽屉了,后备箱有给张姨孙女的奥运福娃,就是你送的,懂?”
时遐思点了点头,哥哥确实太过细致妥帖了。
他走过消毒柜时突然回身,快步走到时遐思面前,将枚银杏叶书签插进她随身带着的会议笔记本:“祠堂那棵老树今年结果少,父亲说是缺了捉虫的人。”
叶脉间隐约可见铅笔划的线条,与云芝宇腕表刻痕的弧度微妙相似。
宋钰桉见她垂眸不语,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十几年才找回,缺了这么多年的关爱,疏离很正常。
故作轻松地起身离开。
时遐思合上保温桶时,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用糯米纸包着块枣泥酥——二十年前原女主就算不想去幼儿园上学,也总要揣着的零嘴。
设定修改,这么厉害的吗?
连原女主实际走丢后,被带回到孤儿院,这之前的童年记忆,改之前就是这样,只是长辈们的脸都具象到了改设定后的面庞。
食堂电视正重播奥运火炬传递,云南段的雪山背景里,云氏集团的荆棘LoGo在圣火中一闪而过。
………………………………
华国,2008年10月19日,宋宅。
银杏叶在宋宅雕花铁门上积了薄薄一层,时遐思刹车时碾碎满地碎金。
“来了?路上应该不堵吧。”宋钰桉倚着门廊石柱抛接青橘,腕间的太极鱼手链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妈炖了七小时的佛跳墙,非说我偷喝了两盅。”
时遐思笑着摇了摇头,跟在宋钰桉身后进了宋宅。
在时遐思跨过玄关门槛时,踩到了根断弦,低头见很像设定里宋父那把老琵琶的第五弦——二十年前她离家出走那晚扯断的,如今仍挂在玄关辟邪。
估计是不小心掉落的,时遐思默默捡起挂好。
厨房飘出的蒸汽模糊了墙上的全家福,1988年的缩小版原女主还扎着粉红头花。
“小思瘦了。”宋母掀开砂锅盖,参须随热气浮沉,“你爸今早特意去东郊钓的鳜鱼。”
她将时遐思按在梨木八仙椅上,象牙筷尖点着二十四道瓷碟,像极了离家前,从小就教她认家宴礼仪的模样。
宋母转身离开后,宋钰桉突然在桌底踢来团纸球。
时遐思展开发现是张泛黄的剑桥信纸,背面用钢笔写着:「妹的新品设计图比那群老家伙强——桉2006.09」。
油墨被岁月洇开,恰似佛跳墙里沉浮的瑶柱。
“哥,那年我的新品设计,是你帮忙越级提做的吗?”
对面的宋钰桉却笑着,竖起食指落在唇面,“嘘。”
时遐思垂眸,好似这一刻,原女主当时的低落和惊喜,还有不知名的酸胀,同时落在了现在的心口。
身后,宋母端来最后一道菜的脚步声,惊得她碰翻醋碟。
“怎么这么不注意?”
开口是宋父威严低沉的嗓音,时遐思垂眸抿唇不语。
宋母左看右看,笑着打了个圆场,“嗨呀,是我吓着小思了,你凶什么。”
宋父用筷尾敲了敲青瓷碗:“云氏那个雪山项目……”他顿了顿,夹起片薄如蝉翼的火腿,“听说你防水系统改过二十八稿?”
时遐思看着油星在汤面聚成S形,忽觉耳垂发烫。
宋钰桉在桌下轻踩她脚尖,腕间陨石挂坠晃出残影:“遐思现在是产品部王牌,上回暴雨测试……”
话被突然响起的诺基亚铃声切断。
时遐思摸出震动的手机摁断电话,屏保照片里翡翠园1802室的门口地板上,水晶球麋鹿断角正泛着与宋钰桉此时手链同款的冷光。
宋母舀汤的手突然顿住:“这个水晶球……怎么感觉在哪里见到过?”
夜风撞开宋宅一楼未关严的檀木窗,将云氏集团中秋贺礼的丝带吹落在沙发旁。
“云家吗?”宋母与宋母对视一眼,没再开口。
时遐思仿佛能看到金线绣的荆棘纹在浓汤里沉浮,恍惚听见雪山别墅未封顶的阁楼上,有风铃在38度斜角的风里碎成星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