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心师太见他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真是又气又笑。
这人还真是只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神勇，压根就没继承他父亲的脑子。
其实唐逸川也是个能干的，打仗勇武又精通兵法，是个带兵的好手，若是脑子不好使又怎能如此。不过他的心思似乎全都用在了战场之上，在其他方面总是懒得去操太多的心。
秉心师太自是了解他的，只得无奈叹了一气，终于开口问道：“侯爷，你对陛下这趟派你南下可有何想法？”
唐逸川抬头，似是没想到秉心师太会问这个，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秉心师太好笑，真恨不能过去往那没用的帅气脑瓜子上狠狠敲上一敲。
罢了，看在昔日部下的份上，她就多说几句好了。
秉心师太耐着性子，戏谑道：“怎么？侯爷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就南下办这趟差来了？”
唐逸川听了，心里更加疑惑。
方才他不是都说过自己为啥南下了吗？为何师太还要这般问他？
他心里飞快思索了下，一时间还是摸不透秉心师太的用意，便暂且压下心中疑惑恭敬道：“陛下派晚辈南下是为了调查大皇子遇袭一事。”
秉心师太听了，知道他还没真的想明白，便正了神色道：“大皇子遇袭，这事到底都牵扯到了谁？这点你有好好想过吗？”
唐逸川眸光一动。
这事他当然是有好好想过的。
当初三皇子得了急病，急需一味稀有药材入药。圣上看重嫡出的三皇子，南下寻药的事不放心交给旁人，斟酌再三才将此事派给了一直与世无争又乐于爱护兄弟的大皇子负责，大皇子这才有了南下的差事，才因此引来了多次追杀。只是这追杀的是药还是人，这便有待确定了。
至于牵扯到了谁......
嗯，若是为了药而来，那帮人若真的得了手，这药材没了，三皇子无法被及时救治，性命必定堪忧，所以为药而来也就等于是为了三皇子而来。
那么大皇子呢？若他们是为了大皇子而来呢？那他们解决掉大皇子之后，送药的事情也必定会受到耽搁，三皇子照样无法被及时救治，三皇子也难免于难，如此便能一次除掉两位皇子。
若果真如此，何人能从中获益？
是剩余的两位皇子？
还是一直对盛国虎视眈眈的北岷？
如果是第一项，那么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剩余的便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
这两位皇子中，四皇子今年才七岁，其母妃丽嫔还算得宠，但她为人温吞，养的四皇子也是个木讷性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如此魄力搞事情的人。
不对，这个丽嫔的生父是鸿胪寺卿，这个职位要经常与外邦打交道，没记错的话，鸿胪寺卿去岁才出使过北岷，难不成他当真与北岷达成了什么交易？
可是北岷真要对付大盛，光搞掉两个皇子又有什么用？北岷与鸿胪寺卿合作能图什么？难不成图着扶持四皇子上位然后为他们大开关门？
不不不，这太荒唐了。
陛下才三十五六的年纪，正值壮年又手段了得，鸿胪寺卿分量还是太轻了，在陛下面前他根本就没这个胆量去翻什么风浪，他与北岷勾结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些。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二皇子了。
二皇子今年十八，其母妃惠妃出自昌宁伯府，昌宁伯是随先帝打过天下的，是建国后论功受封的伯爵，和永安侯府一样是功勋世家。而惠妃的胞妹孟氏又嫁给了他这个永安侯做继室，有这样两个家族在背后，二皇子可谓是除了三皇子外最为风光的一个，也是最为受陛下看重的一个。
不过三皇子是皇后嫡出，陛下喜欢二皇子不假，储君之位还是会留给三皇子的——
电光火石间，唐逸川脑海里有什么终于接通了，他顿时眸光一紧，摆在膝上的手也猝然紧握成拳。
秉心师太见他这般，知道他终于分析出了什么，这才开口道：“想明白了？”
唐逸川紧抿着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秉心师太也没逼他，只自顾自地继续道：“吾这里无需你操心，倒是你自己，你还是多想想永安侯府吧。”
唐逸川心头一震，脊背忽地就冒出冷汗。
是啊，他可不就是要多想想永安侯府吗？
这事表面看只与大皇子和三皇子有关，但暗地里却极有可能牵涉到其他皇子，他与二皇子有着如此关系，饶是如此，陛下还是派他来主办此案，所以陛下真的只是派他来查案而已吗？
不，要论查案，陛下手上有锦鳞卫，那才是一惯会被陛下用来查这种皇家密案的人。
所以陛下这趟派他出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查案，陛下很有可能心里早就有了猜测，这次派他出来纯粹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而已。
若果真如他所猜想那般，即使他在这件事里什么也没做，但陛下会信吗？
口说无凭陛下当然不会信，所以陛下派他出来，在试探他之余其实也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他若能在此事上秉公处理，永安侯府或许还有救，若不能......
唐逸川面如土色，实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秉心师太见着，知道他已经想通了个中关键，遂又轻叹一气，“吾相信你是个拎得清的，不像你母亲，若当年她没让你那个表妹......”
话到一半，秉心师太忽地止了声音，遂又叹气道：“算了，吾不说了，免得多说了惹人嫌。”
唐逸川此时已经稍微调整好了情绪，听秉心师太如是说，忙恭敬道：“晚辈惶恐，师太好心提点，晚辈实在感激涕零，又岂会有如此想法。”
秉心师太摆了摆手，“吾没说你，罢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多了堵心。”
言罢，她话锋一转，道：“之前大皇子在四季山遇袭时，吾恰好病重卧床，还真没精力去管外面的事体，也没什么风声传到吾这边，事后也只听说是在四季山花海那边出的事，侯爷或者可以去那边看看。”
唐逸川听了，忙恭敬谢过。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唐逸川起身告辞离开。
花海那边他之前已经去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唐逸川上了马车，想了想，遂朝外面的护卫千予道：“先回驿馆。”
千予听到吩咐，应了声是，随后稳稳驾着马车往锦宁府走。
唐逸川坐在车上，头脑里依然翻来覆去在想方才的事情，想着想着，马车不知不觉便进了锦宁府的城门。
马车在大街上拐了个弯，迎上风口，车窗帘被吹开，一股风灌进车里。
深秋的风甚是干爽，又明显带了寒意。
唐逸川打了一个寒战，被凉意拉回心神。
车窗帘在风中猎猎作响，唐逸川望了望，伸手去拉。
忽地，他手上动作一顿。
“停车！”
车厢内一声厉喝，千予闻言，一把拉住缰绳。
唐逸川唰地撩起车门帘，未待马车停稳便直接跳下了车，风一般往后面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