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安晴检查完陈素娘的情况,道:“之前素娘滑胎,情绪有些失控,所以我给她用了一些安神药,大概还有两三个时辰就能醒来。”
提起失去孩子的事,高定褔瞬间心如刀绞,一下就红了眼眶。
庄安晴看着也叹了一气,“素娘的身体基本没有大碍了,只是之前她失血过多,接下来两周最好卧床休养。
另外,素娘醒来后情绪可能会不太稳定,这个还需要定褔哥小心开导一下,要不然素娘思虑过重,就会影响她的身体恢复。”
“好,我记下了,云湛媳妇,这回真的是多亏了你,要不然素娘怕是......”
高定褔说着,想起妻儿因自己的愚孝和窝囊所遭的罪,当即就无比自责,拿手捂着脸低声痛哭起来。
庄安晴的喉咙也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陈金桂也替陈素娘难过,转过脸去默默垂着眼泪。
解云湛驱着轮椅进来,拍了拍高定褔的背,“福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嫂子和两个孩子还需要你照顾,往后朝前看,日子会好起来的。”
里正也进来拍了下高定褔肩膀,劝道:“云湛说得对,往后日子会好的,如今你是一家之主了,你可得挺住了。”
高定褔重重点了几下头,努力止住了泪。
接着,庄安晴又吩咐了一些陈素娘平时饮食起居上的注意事项,并约好晚一点儿再过来给陈素娘检查。
高定褔应下,又连连谢了几声。
院里,其余乡亲已经帮着收拾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和高定褔打了招呼,之后陆陆续续各回各家。
庄安晴和解云湛并肩往家走,一路上庄安晴看着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整个人都蔫嗒嗒的。
解云湛看着,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纠结着,就听庄安晴道:“你觉得我是不是很没用?”
解云湛一怔,忙脱口否定:“怎么会?”
庄安晴叹了一气,“是吗?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很没用?”
解云湛蹙眉,“你哪里没用了?你把两个孩子教得这么好,还治了那么多病救了那么多人,我这条腿也是你治好的,你做了那么多别人办不到的事,这还叫没用吗?”
他说得有些着急,语气也不知觉带了点点怒气。
庄安晴歪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失笑,“有这么厉害吗?还有,你这条腿可还没完全治好呢,你就这么急着称赞我?”
解云湛哼哼,“我说治好了就是治好了,我自己的腿我自己不知道么?”
庄安晴挑眉,不由得被他这生气的小模样逗乐,“我说我自己没用,又不是在说你,你搁这儿生什么气,真是闲的。”
“我就是听不得你说自己不好,我不允许——”
解云湛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可说到一半又想起之前庄安晴对他亲近的抗拒,于是生生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其实在亲近她的分寸上,他依然有些把握不住。
他真的不清楚庄安晴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抗拒他,又会在什么情况下接受他。
不过,他十分清楚的是,自己绝不能再吓跑她,为此他一定要克制。
庄安晴倒没想那么多,其实方才她已经再次被某人这直白的关心给感动到了,可一转眼心中的感动又被自责和沮丧取代。
她别开脸,低下头,脚尖往路边的一颗小石子上踢了踢,闷闷道:“可是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有用,为何最后我还是没能保住素娘姐的孩子?”
要知道,她在手术室里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可孩子最后还是没了。
解云湛一愣。
原来她说自己没用是为了这个。
看着她这般难过,他的心里也不由自主跟着难过。
他抿抿唇,认真想了想,安慰道:“医者是人不是神,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已经可以无憾无悔,真的没必要如此苛责自己。毕竟生死这等事,实在非人力所能左右。”
生死这等事,实在非人力所能左右......
庄安晴听着,回味着,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酸涩。
其实从医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有些情况是人力难以挽回的。可不知怎的,当她知道陈素娘肚子里有一个四个月大的宝宝时,她竟拼了命地想和老天抢人。
是啊,她真的很想很想帮陈素娘留下那个可怜的孩子。
穿进来后,她在意的事多了,想护住的人也多了,而她也的确凭着一个强大的空间好几次护住了自己想要护住的人。
也许正因如此,她就渐渐觉得自己真的能在这个世界无所不能了吧。
然而今日她终于深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强大的外挂并不能让她真的变得无所不能,她还是那个普通的她,该失去的最终还是会失去。
那她身边的其他人呢?
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他呢?
她也会失去他吗?
一想到有可能失去他,她的心突然就被深深刺了一下。
她不由得转过头往旁边看去。
此时的他正驱着轮椅,与她并肩往前走着。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美好又真实。
原书里关于他的设定和结局不禁闪现脑海,庄安晴的心猛地狠狠一揪,一时间痛苦得难以呼吸。
可她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只是因为她对解督公这个角色的怜惜同情吗?
她以前也怜惜同情这个角色,可以前想到这个事情时,她的心为什么没有这么痛?
她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奇怪,她想搞清楚自己的心到底怎么了。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身边的他,脑海里一时间全都是认识他后的种种情景。
她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她,而且只要有他在,她的心就会觉得很踏实很平静。
是的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她已经习惯了有他的守护。
已经习惯了有他的生活。
所以她的心现在之所以这么痛,不是因为她同情这个角色,而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他......
解云湛察觉到某人情绪有些不对,他转过来看向她,一下就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依旧清澈,只是除了清澈,此刻还溢满了不舍,眉宇间也染上了浓浓哀愁。
解云湛心头一紧,不禁簇起眉头。
难道她还是放不下那个夭折的孩子?
解云湛认真想了想,再次开口道:“那个孩子没了,真的不是你的问题,你——”
忽地,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转瞬将他团团围住。淡淡体温透过衣料传进肌肤,解云湛瞬间就觉得被她抱紧的地方在不断发烫,那滚烫的感觉快速传至全身,把头脑中的意识烧成了浆糊。
几息之后,解云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心中瞬间被喜悦填满。
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她就会松开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