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又过了两天，蚕丝的事儿还没有着落，万行来话说叶县来了一位从江南来的蚕丝商，黎书便准备见一见这位商人。
茶楼，
黎书想过这位商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却独独没想到，这人她曾经见过。
“公子是江南人？”黎书看着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谦和有礼，一举一动都展示着极好的教养。
江南人爱好喝茶，温具，掷茶，泡茶，洗茶等一系列程序在程舟的手下一一展现，动作严谨到没有一滴水掉落在桌子上。
这是一个认真的男人。
黎书看着他将沏好的茶水倒入杯子里，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声音亦是温和有礼：
“嗯，姑娘可去过江南？”
黎书摇头，低头尝了一口，茶叶清润，有股兰花香，这是上好的大佛龙井。
“姑娘识得这茶？”程舟貌似随意的一问，却让黎书心中一惊，这人好厉害的洞察力。
“我这人记忆力好，最喜欢观察，这茶叶外形扁平光滑，色泽绿翠，是新采的茶叶，公子又是江南来的，如今这个时节只有大佛龙井。”
程舟又续了一杯茶，递给她，赞赏道：“没想到姑娘是品茗的高手。”
黎书谦虚的笑了笑，垂眸不语。
程舟问：“姑娘是百宝斋的扇娘？”
黎书道：“算是。”
“可我觉得，姑娘冷静从容，有经商之才，这小小的铺子能困住姑娘千里之志？”
黎书眼眸微转，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公子从千里之外的江南来到京城，不是为了寻求更大的目标？”
程舟道：“商人逐利，江南虽好，还是比不了京城繁华。”
这说的倒是事实。
“眼下生丝价一落千丈，甚至很多蚕丝商都亏本甩卖，有些甚至放弃了这门生意，公子也是其中之一吗？”黎书问道。
程昭惊讶于黎书的商业敏觉，不禁一笑道：“确实，要不然我怎么会从南边逃到京城这边来？”
又道：“我刚到这的时候，便听说了百宝斋的大名，所以慕名而来，百宝斋负债累累，姑娘却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它做成叶县最好的铺子，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程舟目露赞赏。
黎书微微颔首，丝毫没有被夸赞的羞涩，“不过是仗着有些手艺，万掌柜又曾帮过我，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程舟呷了一口茶，看似无意的问道：“姑娘这制扇手艺是家传的？”
黎书略作迟疑，道：“算是。”
两个算是，可见人家姑娘也是不愿坦诚相告的，程舟也不打算刨根问底，言归正传，“姑娘打算要多少蚕丝？”
“公子有多少？”黎书目光锃亮。
万行之前说，庄子里的那位管事又将蚕丝涨了三倍，那人分明是听说百宝斋生意大好，想要借机捞一笔，如果她答应购买的话，想必那人还会变本加厉，继续涨价，与其这样耗着耽误时间，黎书只能想其他办法。
程舟动作微微一滞，惊讶道：“听姑娘的口气，是打算都买走？”
黎书点头。
程舟沉吟片刻后，道：“虽然生丝价格大跌，但我带的这些蚕丝都是细丝还有肥丝，是上等货，但数量不多，今日我依进价卖给姑娘，如何？”
黎书一愣，平进平出？他可是一点都不赚，这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虽说，生丝价格目前跌了不少，但物极必反，她有预感，过不了多久，这价格就会涨起来。
若是好蚕丝，以后倒手的话，大赚一笔都是可能的。
程舟是商人，自然晓得这些道理，他微微一笑道：“我与姑娘一见如故，这些算是见面礼。”
真是好别致的见面礼，黎书一笑，“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人受不得别人恩惠，上次公子相救，我已经感激不尽，这蚕丝若是合适，我按正常价收，绝不会亏了公子。”
回去的路上，凝珠问：“姑娘是打算从程公子那进货吗？”
黎书眼神一凝，道：“他手里蚕丝不多，还远远不够。”
她有预感，一旦流光扇研制出来，到时候，最紧要的问题就是蚕丝，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当晚，百宝斋二楼，
“公子是要把叶县所有的蚕丝都收回来？”万行惊讶，今日，程舟以江南蚕丝商的身份，让他约见黎书，他实在想不明白程舟的用意。
“嗯，这事你去办，不要声张。”程舟表情严肃。
“叶县卖蚕丝的虽然不止一家，但多是农户自家养的蚕，而且良莠不齐。”万行不解。
当初黎书就是没有看上这些，才从庄子里进的蚕丝。
可那庄子管事的叫王令，心思十分狡猾，他去了几趟，本来说好的价钱，人家偏又反悔，价格也是一涨再涨。
“无妨，你把他们手里的蚕丝都收完，若是有质量好的，再给黎姑娘过目。”百宝斋经营了一年，最近才有了起色，现下有了难处，他不能视而不见，而且从今天的谈话中，他隐隐觉得黎书有个大计划即将上场。
“公子为何不直接从苏家蚕庄进一批过来，这样岂不是更方便？”万行问。
“苏家蚕庄进出都有备案，想卖到京城附近，怕是程二公子不会答应，再说了，从江南到这，路上尚需好几日路程，黎姑娘可等得起？”
虽说他是程家大公子，但程二公子程珂跟他一向不睦，他想进蚕丝过来，势必瞒不过程珂。
程舟又道：
“那庄子的管事，我派人查过他，此人刚愎自用，唯利是图，跟叶县的其它蚕农一向不和，我们从这些蚕农手中收走蚕丝，有了货源，便不需要再进庄子里的蚕丝。”
蚕丝价格本就行情不好，如此一来，没了销路，王令定然会着急，降价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万行知道程舟一向心思缜密，便不再多问，现在离百宝斋的出扇日还有不到五日，时间确实紧。
临走时，万行犹豫道：“公子不打算告诉黎姑娘，这铺子”
程舟打断了他的话，“万叔，这铺子的主人姓万，不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