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来趟大城市却只能窝在阵地上缩在方寸之地。好吧,你上头硬说是新天地你高兴就好。说好的来见识天府之国的繁荣,结果好吃好玩好看的屁都没捞着。还有,那些该死的麻雀为何就喜欢站在炮口上叽叽喳喳。
连你个小小的麻雀都敢欺负咱们炮排!
炮排长挥手去赶,麻雀猝不及防跌进了炮筒里。战士们七手八脚把炮倒过来把麻雀倒出来。排长无事生非,自然要被人嘟囔上几句,说什么的都有,只为从头到尾闲得发慌而发牢骚。可不,来了成都光看步兵们噼里啪啦放枪,自家一炮未发,再这样下去麻雀就该筑巢炮筒了。
有个脾气火爆的,话说挺难听:“每天一早排炮布炮,到天黑撤炮拆炮,千里迢迢地换个地方熟悉装备来了。排长,咱别费那功夫,包上炮衣装箱吧,还能省下力气驱赶鸟雀。”
炮排长思想层次比士兵还不如、觉悟比手下人还低,对火爆脾气说道:“听说了吧,之前每天都有衣不蔽体的俊俏娘们往前沿一线步兵阵地里钻,那帮小子大饱眼福,看都看不过来,私下里约定今天你明天我后天他给伸手帮搀扶趁机揩油。叶尔羌胡人跳舞给他们看,一支烟换一大袋子葡萄干。我们呢?我们呢!屁都没捞着。咱们是老虎下山没地发威!原指望着这回出征能立个功受个奖,胸口别个大红花往清江峡谷里来回这么走上一遭,唉—别提有多美!”
暴脾气没脾气了,几声长叹,只恨自己身为炮兵,阵地远远缩在后头远离前沿一线。
“行了,认命吧。”--“同志们,天黑了,收拾收拾家伙事,准备下班吃饭。”
炮排扛着装备往营房走,只见阚副旅长骑一头西域大马拦住去路,“别忙回营,你们排长呢?”阚老大大喊大叫,“刘豫才,你小子快出来。”行进队伍迅速站定列队,炮排长快步出列,‘咔嚓’立正举手敬礼:“到---报告首长,迫炮排全体都有,请指示。”
阚老大手持马鞭指向黑呼呼的远方,“我问你,你炮排可在夜间无可视化条件下射击?”
刘豫才乐了,“要开饭啦?”
“别废话,问你吃不吃得下?”
“报告副旅长,我排负责区域内全部目标坐标都有标定,指哪打哪?”
阚老大把给炮排指示目标的细活亲自揽手里,带刘豫才爬上屋顶,先用红外望远镜观察,再往步枪里填了两发曳光弹把目标指出来,“就那,看清楚了?”
只听刘豫才向弟兄们喊道:“同志们,17号目标,各炮位高仰角标定诸元, 1号装药,五轮齐射。”
这小子还行,闲了这么多天手上功夫没废。趁着炮兵们操炮功夫,阚老大问道:“我说刘豫才,零号光弹就能打到,你干啥非得用高射角加缠药包哩?不嫌麻烦呐!”
这事刘豫才有他自己的考虑,17号目标是个姓高的地主大院,高墙深屋回廊假山的,弹道平直的话容易被障碍物挡住。给他来个如来神掌从天而降能最大限度对敌实施杀伤。
7门60迫五轮齐射输出下17号目标在一团团夺目的烟火中化为乌有。
第二天,叶尔羌军的使者果然使命必达,质问梁山军为何突然违反战场默契对善良的回鹘同胞痛下杀手。
这怎么说的?情报显示以及战场观察确认你部撤出高府让给了东吁猴子住,我军炮轰的是东吁兵。
可问题是有五百叶尔羌子弟不肯让出营房给黑猴子,昨晚还住在高家大院。如此说来二百叶尔羌的勇士系枉死。那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谁叫他们跟东吁兵混一起。梁山军只有铁炸弹,不长眼睛不会拐弯。
那东吁兵被炸死多少?
比叶尔羌伤亡大,死伤600多人。
这就对了。你看,我们的炮弹没长眼睛,可对你叶尔羌很讲感情。
叶尔羌官方代表得到了满意答复,得知只杀东吁猴子不打阿凡提,懂了,感谢,十分感谢。可是,我叫买买提不叫阿凡提。
什么什么?阿凡提就是指我们叶尔羌啊。什么什么?如果东吁兵混进我叶尔羌的地盘只能一锅端。
明白!懂了!
这是是讴歌之盟中计划的一部分,根据奢崇明提出的分化瓦解策略下制定的具体战术执行。
叶尔羌军队则立刻着手驱赶东吁兵,试图把己方地盘划分清楚,弄出个比长江还宽比大峡谷还深的楚河汉界。要知道之前双方的防区没那么泾渭分明,互有交错的。叶尔羌的防区地盘大,而随着东吁入城部队的增加原来那点地盘待不下,势必要挤占叶尔羌军营房。奢崇明在此矛盾上再添把火,打着减小东吁部队正面压力减少士卒伤亡的旗号进行防区调整,把相对安全的、不直接面对梁山军的阵地前沿划拨给东吁。再派人放出风声说,叶尔羌军在高家大院遭受的重大损失其实完全可以避免,原本叶尔羌不愿让出,是东吁军强行进入侵占。东吁部队理应为高府惨案负责!
负责?偿命?你叶尔羌和梁山眉来眼去暗通款曲,当老子眼珠子瞎了看不见嘛!他梁山军只盯着我东吁打,背后肯定是你臭烘烘的胡人在使坏。弟兄们,给我教训教训这群满脸胡子一身胡臭的胡人,抄家伙上!
两军常有规模火并,打着打着上了头,居然能混战到梁山军防区前。而我们的战士们乐于拉偏架,由于两边近身混战格斗,恐误伤友军不便开枪射击,战士们帮衬叶尔羌只能体现在语言上。
“大胡子当心背后的膝撞。”--“东吁的,人家用头槌你使肘击,你这不讲武德啊。”--“阿凡提你会不会打架啊,锤他脸。对了,锤脸踢裆。”--“阿凡提别慌,被压着起不来就使躺地术用十字绞。”
十字绞?爷真不会。阿凡提高声呼喊:“十字绞如何使?”
“啊呀,真笨,我来教你!”这位战士好为人师教人心切,就要翻出街垒过去,却被人背后揪住皮带往后一扯摔了个四仰八叉。“徐清江,一见打架你就上头。”出手之人手卷喇叭对着那边的阿凡提喊:“你插他眼珠子。”
徐清江说道:“闽克,插眼可不讲武德哩。”
被踢中卵蛋的东吁兵万分委屈,捂着胯部用不甚流利的汉语愤怒控诉:“正是正是,踢卵蛋插眼睛那叫有武德乎!”他突然发现身边已然没有了叶尔羌狗崽子,立刻意识到自己目标太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对面的准星瞄准自己之前就地十八滚躲进人群里。
类似的群架斗殴一天至少三五个场次,每个场次用时少则一刻,碰到功夫相当势均力敌能斗上半个时辰不分胜负,每天各方都能涌现出不少的拳脚高手和更多的伤员。两头的统帅都意识到再打下去双方血压迟早要飙,迟早要演变成械斗,迟早要抄家伙对砍,迟早让对面的看笑话。
东吁统帅觉得部队继续呆在城里就是靶子+傻子,既要时刻提防梁山军打来的枪炮又要防备叶尔羌背后捅刀子,这份工实在干不了,主动提出将部队撤到城外休整。城里你们爱怎么搞怎么搞,老子不来触这个霉头。
奢崇明就问叶尔羌统帅了,陪你练手的朋友先撤了,你们愿不愿意留城里当垫背的。
叶尔羌统帅觉得自打入了城,打仗不像打仗军队没个军队的样,丢人丢大了。你奢大元帅爱干啥干啥,老子恕不奉陪。
这天,缠头布上插着羽毛的永宁军接管城防,军队一入城即忙着清除路障开辟出所谓绿色通道。梁山军则举起铁皮喇叭走街串巷不知疲倦地向躲在屋子里的百姓喊话,告知他们城中停火十日方便平民撤离。
成都百姓被弄糊涂了,数日来猴子和大胡子被梁山军的铁花生开花弹打怕了,绝不敢越雷池半步。原本以为敌退兵在即,大好形势下大家伙再熬几天就能各回各家,这会子怎么突然叫人弃城逃命?
要说四川人真他奶奶滴懂生活。那头在武装对峙,这头的半城充满了烟火气,不,应称作醉生梦死。市场出现了,买卖吆喝声盖过枪炮响;茶馆开张了,抠脚大汉们扎堆喝茶推牌九;说书先生戏班子甭管水平好不好都能吸粉无数;土娼粉头站街女朝着来往的战士抛媚眼送秋波;小偷、骗子比耗子还多;如此顺理成章出现了协助维持社会秩序的帮派黑社会,老潘不得不从有限的兵力中匀出一个连充当衙役捕快去打击黑恶势力。
如何形容此畸形之繁荣呢?这么说吧,你能想象处在战火围城中的火锅城和东来顺的生意比之战前更火爆吗?梁山军防线好比淞沪会战时的苏州河,谢团长等四百好汉在北岸的银行仓库里和小鬼子死磕,炮火连天废墟一片。一河之隔的南岸公共租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歌照唱舞照跳。
城里原住民打死不肯走情有可原,外来难民也迅速爱上了这座城市也赖着不走。可见成都自明以来便能坐实‘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这座城是真的养人!
可你们要是不滚蛋,肮脏交易则大白天下,这如何使的!
不愿离家是吧!好办。枪里没子弹了,必须放弃几块街区收缩防守,看情况很难说日后部队要被迫撤出城外。
这如何使的!城中百姓终于明白了:玩人呢!这是在逼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