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弘光原想在人前展示他和池依依兄妹情深,但见池依依兴致勃勃往外走,他想拦没把人拦住,只好跟了出去。
“依依,”他埋怨道,“阿兄还没动筷呢。”
池依依笑笑:“街上的食摊也有好吃的,阿兄若没带够银子,我这儿还有,不会让您饿着。”
后半句话略大声了些,落在附近的食客耳里,有人不屑地瞥了池弘光一眼。
瞧瞧,这就是传说中的池家大郎,吃个饭还要妹妹掏钱。
另一头,玉珠正让伙计将未动的饭菜装进食盒,送去池府。
“唉,这么多菜都没动,大郎实在太奢侈了。”玉珠一边付钱一边喃喃自语,“六娘的钱挣得也不容易,一顿饭就花掉十几两银子,点的还都是她不爱吃的。”
伙计竖起耳朵,听着小丫鬟的嘀咕,收拾的动作都变慢了些。
他以前认得玉珠,与她套着近乎道:“玉珠姑娘,你家大郎请你们吃饭,还要你们付钱啊?”
玉珠白他一眼,竖起手指在嘴边“嘘”了声:“知道就行了,可不许拿出去乱讲。”
伙计连连点头:“您放心,我绝不往外乱讲。”
不乱讲,就说自己看到的总行了吧。
号称请客的是池大郎,最后付钱的是池六娘的丫鬟,这兄妹俩果然和传闻一样,做哥哥的指着妹妹占便宜。
池弘光追着池依依上了马车,一拍脑门:“店里的饭钱还没付呢。”
池依依笑道:“阿兄放心,有玉珠在,保管料理得妥妥当当。”
池弘光腼腆地笑了下:“说好我请你吃饭,怎么又让你破费。”
他生得一表人才,此时作出不好意思的情状,显得格外真诚。
池依依看着他,心中暗叹:所谓人面兽心,也不过如此了。
她浅浅笑道:“兄妹之间何必讲究这些虚礼,今日我请阿兄,明日阿兄再回请我就是。”
池弘光低下头,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怕是阿兄以后再请你,你也瞧不上了。”
池依依讶异道:“阿兄何出此言?”
池弘光叹息:“你救了六皇子,得了陛下青眼,后日还要去宫中赴宴,阿兄以后还要仰仗你提携才是。”
池依依唇边笑容一淡,露出几分不悦的神情。
她一言不发,掀起车帘去看窗外的景象。
淡淡的容色落在池弘光眼中,竟有几分不怒自威。
池弘光微微皱了皱眉。
以往他在池依依面前以退为进,总能得到池依依的安慰,今日却像一脚踢到了铁板,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难不成真是翅膀硬了,开始瞧不上他这个做兄长的了。
池弘光脑海里转着念头,嘴上却没闲着。
“依依,你怎么不说话?阿兄刚才哪里说得不对?若是得罪了你,还请见谅。”
他宛然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对着池依依低声下气。
池依依回眸望他一眼。
“我道阿兄怎么突然请我吃饭,原来是听我得了陛下褒奖,这才有空来找我。”
池弘光怔了怔:“这话从何说起?”
“难道不是吗?”池依依下巴微扬,开始兴师问罪,“连着半月不见阿兄登门,今日一来就问我入宫之事,难道没有那份圣旨,我就不是你妹妹了吗?”
池弘光被她问得呆住。
他自诩长袖善舞,偏偏被池依依一通抢白,正要回嘴,就见池依依眼圈儿一红,滴下泪来。
“这、这……”他难得吃瘪,反驳的话憋在嘴里,有苦说不出。
天地良心,这半个月是他不想见池依依吗?分明是他每次派人到绣坊,都被池依依挡了回来。
他手头还有皇子府的差事要办,不能天天往绣坊跑,即便有空,他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矮池依依一头。
晴江绣坊生意火爆,万一被人撞见他总往那儿跑,旧的流言没散,又会冒出新的流言。
他完全能够想象那些人的嘴脸,他们定会在背后说他上竿子巴结他妹妹,更有甚者,还会把以前的流言当成真的。
若不是真的,从来不登绣坊门的池大郎,怎会突然跑得这么勤快,一定是因为心虚。
只要想到有人会这样冷嘲热讽,池弘光就更不想去绣坊露面。
他心里想着,街头的流言任它流传一阵也就没了,越是在意越容易落人口实。
池依依虽然拿走了公中的管理之权,一应起居花用却未短了他的,既然手头不缺银子,池弘光寻池依依的心思便淡了下来。
谁知池依依眼下倒打一耙,仿佛他找她是为了沾光似的。
他承认自己今日是有所求,但这也不是池依依数落他的理由。
“依依,有你这样说自家兄长的吗?”他沉下脸,“我只是因为你后日要去宫里赴宴,担心你不懂规矩,想以兄长的身份叮嘱一番。你这般蛮不讲理,哪里像一个大家闺秀,依我看,你后日就别进宫了,以免言行无状,冲撞了贵人。”
池依依抬袖拭了拭泪,唇边扬起一抹嘲意。
“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陛下要我进宫参宴,阿兄不许我去,是要让我抗旨不成?”
她看着池弘光似笑非笑:“还是说,阿兄想代我去?”
池弘光脸色一变,显然被说中心事。
“你别胡说。”他疾声道,“圣旨上写的是你的名字,我怎能越俎代庖。”
除非池依依病了,或是……
池依依哀婉一笑:“若我病了呢,或是遇到什么不测。”
她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慢慢道:“我若不能出席,总要有人进宫谢赏,阿兄作为我唯一的亲人,可不就有机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