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群臣从未设想过的局面。
或许太子并不会在意这些利益之争。
因为他的目光始终高远,未曾落在眼前。
他注视的,始终是大秦之外更广阔的疆域与百姓。
就像如今的南方诸郡。
占领了如此广袤的土地。
别说争夺利益了。
就连派遣管理的人手都严重短缺。
南方的太子属下项伯多次写信给蒙毅,
请求他上奏朝廷:
“派些人来吧。”
“他快撑不住了。”
“他仍渴望随太子征战沙场,那时无需操心琐事,只需看着大军攻城略地,与将士一同庆祝胜利。”
常林和任嚣亦如此。
南海郡、桂林郡、象郡、交趾郡。
更南边的胡志明郡、柬埔郡、港口附近的泰郡。
哪一处不是急缺官员,都在向朝廷索求人才。
可大秦统一以来,才培养出这么些人。
早已分散各地。
此时哪里还能为这广大的新地调配足够官员?
嬴政此刻意识到这个棘手的问题。
他看着地图上新增的青海郡、九原郡以及更大范围的河南地。
这么多地方该如何管理确实是个难题。
若是随便派几个人去,他又担心形成割据。
一家独大,那和分封有何区别?
但若严格按照郡县制派遣官员,
大秦实在无法提供足够的人手。
而旧有的迁移办法,
面对这样广大的区域,恐怕会让老秦人全部迁移殆尽。
绝不能这么做。
始皇帝正欢喜时突然沉默下来。
原本三十六郡已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又多了这么多地方要治理,他哪有那么多精力?
他脸色骤沉,眉头紧锁。这孩子竟如此狠心,打了人就甩手不管,把所有后果都推给自己。他分明是在逼自己走向疲惫与崩溃,意欲趁机取而代之。嬴政越想越怒,握拳的手指关节发白。
嬴轩却仍笑得憨厚,仿佛即将迎来千古一帝的又一次嘉许。这可是足以流芳百世的机会,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史官,似在警告:一字不可遗漏,否则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下一瞬,惊堂木再次拍下,“砰”的一声震彻大殿。坚固的精钢桌案竟也被砸出了裂痕,群臣吓得噤若寒蝉。
随即,嬴政毫无预兆地指向赵高。嬴轩还沉浸在期待奖励的喜悦中,殊不知危险已至。
赵高犹豫片刻,掏出那根熟悉的戒尺。嬴轩怒瞪赵高,喝道:“府令,你弄错了!”
但嬴政却满意地接过,冷冷说道:“他没错。”话音未落,殿内再度回荡起嬴轩刺耳的惨叫。
众臣见此情景,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太子虽强势,却并无夺权之意,只是单纯发泄情绪罢了。这让他们安心不少。
嬴政心情大好,此刻他最担心的是长子因坎坷经历而改变初心。如今看来,嬴轩依然如初,仍是胸怀天下的少年。
“好!太好了!”
“归来仍是少年!”
嬴政微感不适,却安心地端坐于王座,与群臣饮酒谈笑。
柱子旁的嬴轩虽无大碍,仍皱眉揉着臀部,不满地瞪向低首沉默的赵高。
这一日,始皇罕见地开怀,饮至醉意朦胧,伏案酣睡。
赵高轻声呼唤未果,急召宦官扶其入内殿。
嬴轩含笑注视这一切,随后望向育德殿。
“我回来了。”
嬴轩归返育德殿之际,咸阳城趣阁附近的街道上,韩信激动万分。
终于见到那位长公子——不,应称太子。
城外七万铁骑的气势令他遐想连篇。
南征交趾的数十万大军留下的壮阔痕迹,让他心潮澎湃。
而眼前十万铁骑的场面更让他坐卧难安。
他渴望早日拜见太子,哪怕只是近侍。
章邯初为近侍,如今已掌控泰郡,麾下兵强马壮。
韩信攥紧拳头,立志要达到同样高度。
忽然间,他敏锐的双耳捕捉到人群中的几句刺耳话语。
“太子英明!”
“为国征战,拓地千里。”
“可这般劳民伤财,苦了百姓啊!”
“若非百姓忍无可忍,怎会沦为囚徒?”
“因心生怜悯,我才将他们悉数释放。”
“如今却成了倾尽家财也无法弥补的大错!”
韩信眉头微皱。
视线扫过。
那说话者乃一位两腮浓须、高七尺八寸、相貌宽厚的长者。
身旁有人急切地捂住他的嘴。
“昔 ** 在沛县口无遮拦也就罢了。”
“我一直视你豁达,不拘小节。”
“而今带你看在故人面子上,来咸阳求人援手,为你续命!”
“你怎知此人非太子手下?”
“一旦消息传入太子耳中,我也无计可施,你自己逃命去吧!”
此人神情平和,此刻却显出几分怒意。
刘邦见萧何焦急,也不敢多言。
然而对于这位萧何也不知情的招揽者,他毫无信心。
只是摇头不止。
韩信见对方尚存几分清醒,便未再多言。
轻蔑一笑,心中暗嘲。
“井底之蛙,岂懂鸿鹄之志。”
“太子所行之事,唯有未见或愚昧之人,才会妄加评判。”
“太子南征交趾,为大秦引入六十日成熟的占城稻。”
“仅此一功,便足以流芳百世。”
“让千万底层百姓免于饥饿。”
“此乃莫大功德。”
“此人看似宽厚仁慈,实则浅薄无知。”
刘邦深知自己因焦虑失言,遂坦然致歉。
“乡野之人,言语粗陋,多有冒犯,还请阁下海涵。”
韩信收起怒容,刘邦随之温和发问:“我等皆为四川郡沛县人,不知阁下出身何处?”
韩信答礼:“在下东海郡淮阴人士。”
刘邦眉梢微挑,打量韩信一番后冷哼:“不过是个爱多事的人。说不知太子所作所为,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一般,倒像是自咸阳一路跟随太子征战而来。”
韩信闻言急切反驳:“我自四川郡南下,追随公子行程,远赴千里,其中艰难你可知晓?”
最后一句似团火入刘邦心底。年近四十的他一事无成,泗水亭长之职尚且拖累吕家。被稚嫩少年羞辱,顿时怒不可遏。
“无知小儿,长辈岂容你侮辱?你年纪尚小,怎知千里迢迢之苦?”
\"满口胡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只言片语,就当真以为是自己的丰功伟绩,说话间尽是贬低他人,心胸更是狭窄。\"
\"一看就是个孤苦伶仃的人!\"
这般言辞,简直是在辱骂韩信出身卑微。
刘邦却浑然不觉,这话已直指韩信的孤寂身世。
韩信顿时怒目圆睁。
手中宝剑铮铮作响。
恨不得立刻拔剑,一剑劈了眼前之人。
但兵书有云:
与人交战,先失控者犹如提线木偶。
可任人摆布。
韩信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杀意。
刘邦见他沉默,心中的郁结总算消了些。
却又觉得自己方才言语太过激烈。
刚想开口缓和气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