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凝视着蒙恬,慢慢讲述着十几年前的往事。
\"难怪大王这么多年都一直未立皇后,即便有了郑夫人诞下长公子扶苏,也未曾册立皇后,原来竟有这样的内情。
大王心中一直惦念着陪伴他一同经历生死困苦的那个女子。
\"蒙恬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谁又能想到在十几年前的大秦还有这样的隐情呢?
\"当时夏御医进宫的时间也正是十几年前,恰好是那个女孩离开咸阳之时。
那时大王对夏御医的优待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他的医术精湛,可直至今天我才明白,宫中的御医众多,医术高超者也大有人在,可是能够得到大王如此器重与优待的只有夏御医一人。
\"
\"原来夏御医之所以备受青睐,是因为那个曾陪伴在大王身边的女子正是他的女儿。
\"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蒙武也颇有感慨地说道。
如今。
他确实领先一步,看穿了隐藏在大秦王权背后的秘密。
但是。
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因为一旦暴露会引发轩然大波。
\"难怪夏御医会用那种神情看着嫣儿和赵祁的孩子,他其实就是赵祁孩子的外祖父啊。
\"蒙恬也同样感慨地说,随后却又疑惑不解:\"既然夏御医找到了,为何不说明白呢?为什么又要说自己不认识赵祁的父亲呢?\"
\"傻小子,我说你笨,你还真笨。
\"蒙武不禁叹息。
\"爹,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吗?”蒙恬追问道,双眼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大王十数年未曾册立皇后,等待的便是赵祁的母亲,由此可见赵祁母亲在大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假如让大王得知赵祁母亲已去世,他会怎样呢?\"
\"我辅佐大王这么多年,就算嫪毐、吕不韦他们如何压迫欺凌大王,大王也不动怒,而是潜伏等待时机,最终成功将其瓦解覆灭。
\"
\"可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要是大王知道赵祁母亲辞世的消息,肯定会失去理智的。
那时整个秦国,整个天下都会因大王的震怒而动摇。
\"
\"其后果难以预料,所以这也正好解释了夏御医为何不公开身份的缘由,因为他深知大王的性格,他对赵祁母亲的感情是他心底最后的一丝寄托。
\"蒙武深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确实。
蒙武心中也为嬴政的遭遇叹惋,苍天确实太过不公。
听完父亲的话,蒙恬身子一震,顿时明白过来,甚至脑中浮现出未来的景象:若大王得知赵祁母亲遇难的消息,那必定暴怒非常,大秦与天下的局势或许都会因嬴政的怒火而发生巨变,统一天下的伟业能否达成也因此成疑。
“爹,”蒙恬唤了一声。
“这件事绝不能让大王知晓,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大秦多年来布局恐怕都将毁于一旦。”蒙恬急切地说道。
“你还用提醒?”蒙武哼了一声,却也叹了口气。
“如今我才完全清楚,只是对我们蒙家来说,这次倒也算得上一件好事。”说着他露出一丝笑意。
抬头见儿子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蒙武便继续解释,“这两年,从赵祁入伍到逐步升至高位,我们待他并不差。
况且李斯多次针对他,都被咱们帮着挡了过去。
赵祁夫妇心中必定对咱们父子极为感激。”
“原本想着把他培养成日后支撑大秦的大将,甚至超越武安君的名将,可现在想想,我们无意间的培育或许并不是造就一个名将,而是在孕育一位未来的君王。”蒙武语气感慨,神情也有些激动起来。
想到今天方才恍然的这些情况,意识到赵祁的身份——当今大王之子,并且是他最爱重的那个女人的孩子,要是还在世的话,肯定会被立为皇后,赵祁也就不是一般的公子了,而是大秦嫡长公子,根正苗红的存在。
蒙恬也笑着附和道:“爹,为什么突然觉得我们蒙家这次时运真的到了呢?”
蒙武没好气地说:“废话。”转而又郑重地说:“恬儿,父亲已老,你有战绩傍身,能力出众。
未来我隐退后,大王定会提拔你做雍城上将,但你也务必要把握好赵祁这条路。
若他日赵祁得以认祖归宗,成为嫡长公子,也许会直接被封为储君。
我们紧紧跟随着他、辅佐他,蒙家就能迎来再次兴旺的机遇。”在蒙武眼里,先前看似普通的铺垫如今竟变成了光明大道,说什么都舍不得放弃。
蒙恬也坚定地表态:“爹您放心,以前我们帮助赵祁,以后依旧会这么做的。”但他随即又叹气道:“一想到赵祁是嫡长公子、王位继承人,还是忍不住心里慌乱,难怪这小子当初入伍就这么耀眼,原来是大王的儿子,这就说得通了。”
这时蒙武脸上带着一抹嘲笑:“李斯这下真要笑话死了。”他说这话时满含讥讽,“原本还想要把嫣儿嫁给扶苏公子,以进入权贵之家,却不知道嫣儿早已与赵祁私订终身。
之后他对赵祁诸多敌视打压,甚至想逼得赵祁无路可走,哪曾料到赵祁血统更加高贵,比扶苏更正统,乃是真正的嫡长公子。”
说到这里,蒙武忍俊不禁,“哈哈,你说对吧,以后赵祁若与大王相认,或者被册封太子,李斯可就得后悔死了。
他是自食其果,为了权力不仅利用自己的女儿,甚至还打起了赵祁这一双子女的算盘,实在做得太过分了。”父子两人一同冷笑。
最后蒙武挥挥手,说:“好啦,不多说了。”
“今日之事,唯你我父子知悉,绝不可外泄,即便是心腹亲信也休得提及。”蒙武又一次郑重叮嘱。
“嗯。”
蒙恬轻轻点头。
随后,
父子二人离开李家村,回归雍城军营。
然而,
这一日的经历令二人难以平复心境,需要时日来调整恢复。
后山之处,
夏无且独自来到赵祁母亲的墓前。
当视线触及那墓碑时,
他彻底怔住。
无论如何难以置信,眼前的现实却无法改变。
墓碑上刻着:“赵氏之妻冬儿之墓,不孝子赵祁立。” “阿房——”
“你怎么真的离去了?”
“为父寻了你十余年啊,怎可如此轻易离去?你还不到三十岁,怎能撒手人寰?” “十余年未曾谋面,你怎忍心抛弃为父?”
这一刻,
夏无且再也抑制不住情绪,跪地恸哭,几近崩溃。
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残酷现实,
他又怎堪承受?悲泣之声,
在这山间回荡。
而此时山林中,
老村长似是在砍柴,望见哭泣中的夏无且,先是愕然,然后带着一丝无奈说道:“冬儿的父亲竟至此地,这丧子之痛又该如何承担?唉,只能听由冬儿自身选择,她究竟身在何方?”
“但这一切原是她的良苦用心,全为赵祁着想,所谓母以子贵。” “唉。”
一声叹息后,
老村长悄然转身离去。
哭泣声,
持续在这山林之间久久不息。
许久之后,
“阿房——”
“莫怕,为父已经找到你了,从此再不会离开,会留在这个村落陪伴你,守护你的媳妇儿女。”
“并静候你的儿子凯旋归来。” “知晓否?”
“你的儿子已然出色成长,不愧是秦政公子的儿子,如今已官至秦国最年轻的上将军,权高位重,麾下数十万大军。”
“更于大业上对秦王助益良多。” “只是——”
“阿房,你知晓否?”
“你就这样离去,叫为父如何应对?又教政儿如何面对?”
“若他知道你过世的消息,定会失控,整个秦国,甚至天下都要为之震颤。” “你可知晓?”
“为父此刻左右为难,好不容易寻到你的痕迹,却又不敢告诉他,因为一旦得知真相,结果必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