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举止中不难看出,李嫣儿并非愚钝之人,相反非常睿智。
对于父亲李斯在朝堂上对夫君的算计,她已心知肚明,并对此深感失望至极。
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父亲甚至还想把女儿当作棋子,更不顾及外孙的安危,这样的行径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看着眼前李嫣儿的真诚反应,蒙武与蒙恬对视了一眼,心中也涌起一番感触。
与赵祁结下这段善缘,终于得到了真挚的回馈。
李嫣儿内心的感激,他们能真切体会到。
“嫣儿快快请起。”
蒙武上前,双手虚扶起了李嫣儿。
“伯父,蒙大哥。”
“入府坐叙吧。” 李嫣儿提议。
“好。”
蒙武与蒙恬并未推脱,今天前来正是庆贺李嫣儿诞下子嗣的。
自从返回雍城之后,边境战事平息,生活便恢复了平静。
府邸内,
“伯父,这次祁哥哥获封上将军衔,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家?”李嫣儿满怀期待地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
“你夫君赵祁在韩国疆域力破赵魏联军,替我大秦打开进军局面。
大王已令蓝田大营调兵攻赵,文官也开始筹措粮草物资。”
“赵国乃是三晋乃至天下中的强国,若想征服它,也许一年时间都不够用呢。”蒙武神色认真地道。
“啊。”
李嫣儿轻应一声,没有再多追问。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不了解朝廷权谋、战争以及各种机密大事,但知道祁哥哥得蒙大王信任重视并被委以上将军重责,同时也承担着更大的使命。
作为他的贤内助,唯有默默支持。
“好了。”
“不说这些让人沉闷的事情了。”
“总之,等大王平定赵国之后,一定会允许你家赵祁归来看你的。”
蒙武微笑着说,“毕竟大王至今也未见到过赵祁真人,他对这位年轻勇猛将领充满好奇。”
“的确厉害,我家赵祁在韩境悄无声息建立了如此大的功勋,当兵还不满两年,如今军职已然超越我许多。”蒙恬笑答,其语气间全然无嫉妒之意,只有由衷的喜悦与欣赏。
蒙氏之家向来宽怀磊落,并不似李斯那样胸襟狭窄。
“你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蒙武瞪着儿子说:“你怎么不去对比下人家赵祁的孩子?一次就儿女双全,再看看你?都三十岁了,还是让你老子操碎了心!难道要等到爹不在了你才打算传宗接代吗?”
蒙恬听到这句话,不禁哑口无言,只因为这是老爹长久积攒下来的忧心事。
连王翦家族都有孙子啦!
桓漪一家也有后辈啦!
而比蒙恬年幼十岁左右的赵祁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自己这蒙家却还未见后代踪影。
这让蒙武怎能不焦虑呢?
\"我明告你,当下无战事之际,你不尽快为我诞下孙子,我干脆废了你,送你入宫服侍大王。
\"蒙武恼怒地斥责道。
\"父亲,您这也太 严厉 了吧?\"蒙恬带着愤懑说道。
\"留着没用的人何益?\"蒙武亦满是不屑的回应。
\"好吧,我说不过你。
\"
蒙恬再不敢多言。
此生他最惧者二人,一是当前大王,另一就是自己这位老父。
此时,一婢女从门外步入大殿:\"夫人。
\"
\"外头有一名自称为夏无且的御医求见。
\"
\"声称受大王旨意而来,为夫人诊治并开些滋补良药。
\"婢女对李嫣儿恭敬禀报。
\"御医?\"李嫣儿将眼光移向蒙武。
\"嫣儿,此位夏御医非同寻常,乃大王亲信御医,深受大王倚重,一会千万不失敬。
\"
\"应是大王恩泽深厚,专程派他为你检查,毕竟生养后代实为凶险之事,而派夏御医前来诊治也足见大王对赵祁看重之深。
\"蒙武笑着补充,并提醒着李嫣儿。
朝中之人皆知,夏无且乃一个谁也不愿招惹的角色。
\"谢伯父关照。
\" 李嫣儿郑重地点头示意。
此刻的她已不是寻常农家妇女,她是上将军夫人,代表着赵祁。
若是不慎得罪他人或走错一步,都将是为夫添麻烦之举。
尽管她的身份变了,但依然谨慎万分。
\"请御医进内。
\" 李嫣儿马上对婢女下令。
\"是,夫人。
\"
婢女速离后不久,
夏无且背着药箱缓步入来,望到李嫣儿时眼睛闪过亮色,瞬间又压下情绪。
\"阿房啊,若赵祁当真与你血亲相关,那眼前的该是你这媳妇了。
\" 夏无且心中默念着。
随即,他对李嫣儿说道:
\"有劳夏大人亲自莅临此处小村庄了。
\" 李嫣儿起身,语气温和,不带一丝倨傲。
即便无蒙武先前叮嘱,以她的温厚品性,亦不会盛气凌人。
\"赵夫人不必客气。
我曾在韩地陪伴赵祁将军数月之久,彼此也算熟识。
能为您开些调补之药,也是我的荣幸,并可算完成些许情谊了。
\" 夏无且笑谈着自己的想法。
见礼间,
蒙武和蒙恬齐立问候:\"见过夏大人。
\"
\"见过蒙武将军、蒙恬将军。
\" 夏无且面带微笑回之,态度谦逊有加,毫无昔日之冷傲。
这一幕却让蒙武惊疑:“这夏无且怎么一改常态,今日待人有礼得奇怪。”
过去在咸阳城,不论是谁打招呼套交情,夏无且都是不理睬的。
朝野之间也多有流传夏无且性格孤介,如今的变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对此,在某些机智的大臣眼中,夏无且这样的行为也是有缘故的:在外看似冰冷淡漠实则是维护己身,也是维系皇权之举。
在他人看来,夏无且是帝王近臣不得侵犯。
而对大王的信任,更不能让自己出纰漏成为把柄。
一切只是一场伪装表演罢了。
来到李家村后,面对极可能是自己外孙妻子的女子,夏无且又怎会再疏离隔阂。
“来,老夫为你诊脉,看看身体恢复状况。”夏无且面带微笑地说道,同时取出一条丝线,吩咐丫鬟将其系在李嫣儿的手腕上。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极为珍视,除丈夫外任何男人都不可轻易触碰。
“恢复得不错,老夫再为你除开几剂调养元气的药方,相信很快你便能完全恢复。”夏无且笑着如此说。
“麻烦夏御医了。”李嫣儿连忙道谢。
“不必客气。”夏无且微笑点头,略作沉吟之后随口问道,“老夫在韩国也停留了数月之久,除了从赵祁那里听到夫人的名字外,并未听他提起过家中其他亲人。
不知他的父母现在何方?”
这一问出口,夏无且立刻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期待与害怕的心情在他的心底交织。
一方面希望找到自己的女儿,但环顾赵府上下,除了李嫣儿之外都是下人奴婢的事实让他心情沮丧无比,如同死灰一般冰冷绝望。
听到夏无且这般问询,蒙武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他并没有打断谈话,而是陷入了某种思绪当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但他还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李嫣儿的回答。
赵祁母子的来历,于李家村里一直是个未知的谜团。
十八年前他们忽然现身村中,在被村长收留后就此定居下来。
然而有关赵祁父亲以及其他重要信息来源等谜团,即使村中的人都毫不知情,大概唯有赵祁和李嫣儿这最亲密的两人方才清楚了。
“祁哥哥的母亲早已经不在人世了。”李嫣儿叹了口气,面容带着忧伤。
她一直陪伴在赵祁身边见证了他的痛苦,那是祁哥哥生命中最煎熬的日子。
夏无且心中猛地一惊,神情慌乱甚至是恐惧,但他依然坚持追问道:“她的母亲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