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雪花点里那道幽蓝的光刚闪过去，屏幕突然黑成了墨色。
我指尖在终端触控板上猛划两下，调取备用信号源——没用，SL - 7实验室的所有摄像头都像被人捏断了神经线，彻底没了信号。
“系统日志。”我转头对伊恩说，声音比警报声还冷。
他领带歪在锁骨处的褶皱里，听见指令后立刻弯腰调出后台数据，指节抵着下巴滑动页面：“三年前就标记为废弃区域，理论上所有访问都要走三级备案。”他突然顿住，鼠标光标停在一串绿色代码上，“但她的通行记录显示……是直接从主服务器端口接入的。”
我喉咙发紧。
主服务器端口权限只有防御指挥层才有——克拉克今早还在说要升级防火墙，现在倒成了内鬼的通行证。
通风管的嗡鸣声里，我听见自己吞咽的动静，像石子砸进空桶。
“试试密钥解析。”我摸出胸前挂着的银色密钥，那是斯隆失踪前塞给我的，表面还留着他指纹的凹痕。
插入终端接口时，金属接触点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屏幕立刻跳出乱码数据流，像被风吹散的碎纸片。
“安娜在远程协助。”卢峰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进来，他应该是在监控室，背景里有键盘敲击的脆响，“她定位到玛丽最近两周的数据流了——量子信道，伪装成气象卫星的深空监听器。”
我盯着终端上跳动的信号轨迹，那些原本该分散在电离层的亮点正往同一坐标汇聚。
“那不是气象卫星。”卢峰冷笑一声，他的冷笑总带着点金属刮擦的刺响，“是中继站，用来中转加密信息的。”
大卫突然挤到我身边，他那以色列人特有的鹰钩鼻几乎贴到屏幕上：“现在冲进去抓她，一审问什么都招了。”他的战术靴在地面碾出声响，像在催促一把上膛的枪。
我盯着黑掉的监控屏，眼前又闪过玛丽推门时的笑——那不是紧张，是确认目标的轻松。
她知道自己要找什么，甚至可能知道斯隆实验室里藏着什么。
如果现在抓她，那条线就断在她这儿了。
“她只是棋子。”我按下通讯器，“安娜，伪造一份‘新世界树激活程序’的研究报告，标记为绝密，仅限防御指挥层查看。”
“你疯了？”大卫的手攥成拳，指节发白，“那东西要是泄露……”
“她需要向上汇报。”我打断他，盯着终端上逐渐成型的卫星坐标，“只要她碰那份报告，就会触发量子信道的回传指令。”我调出玛丽的行动轨迹图，用红笔圈住深空监听器的位置，“中继站的另一端，才是我们要找的指挥中心。”
伊恩突然轻咳一声，他正盯着系统日志的时间戳：“玛丽进入SL - 7的时间，和防御系统被入侵的时间……完全重叠。”他抬头时，蓝眼睛里像结了层冰，“斯隆的实验室，连接着主服务器？”
我没回答。
七年前斯隆最后一条日志在我脑子里翻涌：“它们能读取记忆，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如果玛丽能畅通无阻地进入这里，或许斯隆说的“它们”，根本就没离开过。
通讯器突然震动，是克拉克的紧急呼叫。
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比之前更急促：“林博士，轨道防御网的……”
“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我按下挂断键，目光重新落回终端上的卫星坐标。
玛丽的量子信道还在跳动，像黑暗里的萤火虫。
只要她再动一步——
监控屏突然亮起雪花，这次不是黑屏，而是闪烁着某种规律性的波纹。
我凑近细看，那些雪花点竟组成了一行歪斜的字母：“小心背后”。
伊恩的呼吸喷在我后颈：“这是……脑波扫描仪的残留信号？”
我猛地转头，正看见大卫的战术靴尖在地面划出一道白痕——他刚才站的位置，现在空了。
通讯器再次震动，这次是卢峰：“玛丽从SL - 7出来了，手里多了个银色金属盒，像……”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像斯隆当年总揣在口袋里的记忆芯片盒。”
我抓起终端冲向走廊，警报声刺得耳膜生疼。
转角处的应急灯红得刺眼，照见玛丽的背影正往主服务器室走。
她耳后的创可贴泛着淡粉色，和今早说“给女儿拿过敏药”时一模一样——可她根本没有女儿。
“林博士！”克拉克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轨道防御网……轨道防御网的火控协议被改写了！他们在……”
“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我按下终端的追踪键，深空监听器的坐标突然开始闪烁。
玛丽的量子信道正在回传数据，目标位置……是月球背面的阴影区。
“跟上她。”我对伊恩说，喉咙发涩。
监控屏上的雪花点还在跳动，那行字母已经变成了：“它们来了”。
走廊尽头，玛丽的手搭在主服务器室的门把手上。
金属盒在她掌心泛着冷光，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通讯器在掌心震得发麻，克拉克的声音像被泡在电流里的碎玻璃：\"林博士！
轨道防御网的火控协议被改写还不是最糟的——他们现在在攻击空间站通讯链路！\"他的喘息声里混着警报的尖啸，\"备用频段的调制解调器半小时前就过热宕机了，要是主链路被切断......\"
\"启动深空探测器的应急转发器。\"我拽着终端往楼梯间跑，玛丽的高跟鞋声在金属台阶上敲出急促的鼓点，\"让地面站用中微子束做桥接，延迟高总比断联强。\"
\"那需要手动校准天线角度！\"克拉克吼道，\"现在核心节点的运维组全被调去检修火控系统了——\"
\"卢峰、大卫，你们去核心节点。\"我对着通讯器喊，余光瞥见玛丽在三楼转角闪进安全通道，\"卢峰带量子密钥箱，大卫拿电磁脉冲枪。
记住，宁可炸了调制解调器也不能让他们黑进控制协议。\"
\"明白。\"卢峰的应答干净得像子弹上膛，背景里传来他撞开监控室门的闷响，\"我五分钟内到。\"
大卫的战术靴声突然从身侧响起——他不知何时从走廊另一端绕过来，鹰钩鼻上沁着汗珠：\"我跟你去抓玛丽，节点那边让安娜带两个技术员就行。\"他手指扣住腰间的电击枪，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那娘们刚才摸走了斯隆的芯片盒，里面可能有......\"
\"里面有能让世界树加速生长的坐标。\"我打断他，盯着安全通道门把手上晃动的反光，\"但现在切断通讯链路的威胁更大。\"我把终端塞进他怀里，\"去节点，现在。\"
大卫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咬着牙转身，战术靴跟在地面敲出一串闷响。
楼梯间的风卷着他的声音飘上来：\"要是那芯片丢了——\"
\"不会丢的。\"我摸出藏在袖管里的微型追踪器，按下开关时，红点在终端屏上亮起，\"玛丽要的是汇报伪造报告的机会，她会去地下加密通信站。\"
伊恩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个频道插进来，带着他特有的英式克制：\"我在通信站通风管道架好了干扰器。\"监控画面里，他的蓝眼睛在头灯照射下泛着冷光，\"只要她接入卫星链路，信号会被折射到备用存储器。\"他顿了顿，\"但只能拖延三分钟。\"
我数着台阶往上跑，玛丽的高跟鞋声在头顶逐渐清晰。
她耳后淡粉色的创可贴突然刺痛我的眼睛——今早她蹲在实验室门口翻医疗包时，我瞥见过那盒创可贴的商标：\"儿童款，草莓味\"。
可上周联盟聚餐时，她分明说过\"我这种工作狂哪敢要孩子\"。
安全通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玛丽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银色金属盒在她腕间晃出冷光。
她没有往主服务器室走，反而转向了消防梯——那是通向地下三层加密通信站的唯一暗道。
\"她上钩了。\"我对着通讯器低语，指尖掐进掌心。
七年前斯隆调试加密链路时说过的话突然涌上来：\"最危险的陷阱，往往藏在最安全的必经之路上。\"
地下三层的气压突然变低，耳膜发出细微的胀痛。
通信站的金属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
我贴着墙根靠近，听见玛丽的呼吸声混着设备运转的嗡鸣——她在输入密码，手指在键盘上敲出\"2-0-7-5\"，和斯隆实验室的门禁码分毫不差。
\"干扰器启动。\"伊恩的声音像根细针戳进耳膜，\"她的卫星链路现在连到了我的存储器。\"
玛丽的手指突然顿住。
她转身时，金属盒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我看见她瞳孔收缩成针尖，右手迅速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把微型脉冲枪，枪柄刻着斯隆实验室的标志。
\"别过来！\"她的声音在发抖，和今早给我递咖啡时的平稳判若两人，\"你们不知道自己在阻止什么！\"
\"我知道你在给谁传递消息。\"我举起双手，慢慢靠近，\"月球背面的阴影区，对吗？\"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左手下意识按向耳后那片创可贴。
我这才发现，创可贴边缘露出半圈银色——是神经接口芯片的固定环。
斯隆三年前研究过这种植入物，能直接连接大脑皮层，但因为会引发神经紊乱被禁止了。
\"退后！\"她扣动扳机的瞬间，通风管道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
伊恩从管道口翻下来，战术靴精准踩住她持枪的手腕。
玛丽痛呼一声，脉冲枪\"当啷\"掉在地上。
几乎同时，卢峰从她背后扑上来，手臂像铁钳般锁住她的脖颈。
\"你不是在为人类服务。\"我弯腰捡起金属盒，触感和斯隆当年的芯片盒分毫不差，\"你在帮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继续杀人。\"
玛丽的挣扎突然停了。
她盯着我胸前的银色密钥，瞳孔里映出密钥表面的凹痕——那是斯隆的指纹。\"你......你见过他？\"她的声音突然变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说过......说过会来救我。\"
伊恩蹲下来，用便携式解码器抵住她耳后的芯片。
红色激光扫过的瞬间，玛丽的身体猛地抽搐，额头沁出冷汗：\"别......别碰那个频率......\"
解码器屏幕突然炸开一片雪花。
伊恩的手指在操作面板上翻飞，蓝眼睛里的冰开始融化：\"这不是普通的神经接口。\"他调出一段波形图，锯齿状的波峰波谷像爬满屏幕的毒蛇，\"这是情感触发器，特定频率会激活杏仁核的应激反应区......她的行动指令，是被这段频率控制的。\"
玛丽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混着冷汗滴在地面：\"任务结束后......他们说会删除记忆......说我女儿......\"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像被人掐断了声带。
伊恩的手指悬在\"读取\"键上，抬头看我：\"继续的话，可能会永久性损伤她的海马体。\"
\"读。\"我握紧芯片盒，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我们需要知道是谁设的陷阱。\"
数据流开始在屏幕上滚动。
伊恩的呼吸突然变重，指尖按住一段加密代码：\"这里有段记忆备份......是三年前的深空探测任务。\"他调出画面：玛丽穿着航天服，在小行星带采集样本，一道幽蓝的光突然裹住她的头盔，她的表情从困惑转为空白，耳后闪过银色的光。
\"那光......\"我盯着屏幕，后颈泛起凉意，\"和斯隆实验室监控里闪过的幽蓝光是同一种。\"
玛丽在卢峰怀里昏过去，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伊恩关闭解码器，指节抵着下巴：\"情感触发器的调制方式......不像人类能设计出来的。\"他抬头时，蓝眼睛里的冰全碎了，\"更像是......某种能读取神经信号的生物，根据她的记忆定制的控制程序。\"
我望着玛丽耳后闪着微光的芯片，突然想起斯隆最后一条日志里的话：\"它们能读取记忆，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
\"是谁设下的这种陷阱？\"我低声问伊恩，\"能操控情感的频率......不像是斯隆的手法。\"
伊恩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解码器的边缘：\"也许......\"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深不可测。\"
地下三层的通风管突然发出尖啸，像某种巨兽在远处呼吸。
我握紧手中的芯片盒，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警报声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