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现在这般状态，你觉得……你能爬上多高？恐怕连最低的枝桠都触碰不到，便会化作枯骨。”
真我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切割着洪涛的神经。
“走到这里，你已经证明了自己，足够了。”
真我朝着洪涛摆了摆手，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劝慰，“回去吧，离开这里。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不行！”
洪涛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吼出来，他猛地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不能走！我走了，就辜负了宗主的殷切嘱托，辜负了他为我付出的一切！我绝不能让他失望！”
然而，面对洪涛这番看似充满责任感的宣言，真我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呵……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真我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洪涛的灵魂，“你口口声声说着为了不让宗主失望，但扪心自问，你如此拼命，究竟有多少是为了回报师恩，又有多少……是为了彻底摆脱那个曾经羸弱不堪、任人欺辱的你自己？”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你只是害怕停下脚步，害怕一旦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和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就会被打回原形，变回那个你内心深处始终无法接纳的、卑微无力的过去。你所有的努力和坚持，本质上，都是一种对不堪过往的逃避。我说得……对吗？”
真我的一番话，如同惊雷般在洪涛的脑海中炸响，将他所有的伪装和借口都轰得粉碎！他整个人彻底呆立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无法反驳。
因为真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却又无比真实的事实。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
真我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蛊惑力，“你害怕一旦停下脚步，失去了不断变强的光环，就会再次被人轻视、被人踩在脚下。那种滋味，你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回味了，对吗？”
他凝视着洪涛微微动摇的眼神，继续低语，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洪涛内心最脆弱的弦上：
“但是，问问你自己，这些外人的眼光、那些虚无的骄傲，难道真的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吗？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连过三关，走到了这里，赢得了四圣兽族的尊重。现在回去，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你依然是那个创造了奇迹的天玄宗弟子。回去吧，活着，比什么都强。”
这番话语，确实精准地命中了洪涛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渴望。他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和挣扎，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在泥泞中挣扎、无力反抗的弱小身影。
然而，那迷茫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更加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我承认，你说的都对。”
洪涛缓缓开口，声音起初有些沙哑，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我承认我害怕变回那个羸弱无力、任人欺辱的自己。这份恐惧，或许确实是我最初踏上修行之路的部分动力。”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那苍老的“真我”，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释然却又决绝的笑容。
“但是，这又如何呢？恐惧，并不能定义我现在的选择！我站在这里，双手即将触碰这龙血古木，为的早已不仅仅是摆脱过去的阴影！我为的是宗主叶凡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栽培，为的是天玄宗同门的期盼，为的是应对那即将席卷天源界的天外危机，甚至……也是为了不辜负朱雀、玄武、青龙三族在我身上倾注的期望与付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信念：
“所以，哪怕为此付出性命，那又如何？！若我的死能换来传承的希望，能多一分守护的力量，我洪涛，死得其所！”
随着洪涛每一个坚定字眼的吐出，对面那苍老的“真我”身上，竟开始凭空出现一道道清晰的裂痕！如同精美的瓷器正在龟裂！
“你……你……”
真我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蔓延的裂痕，他是洪涛内心最真实的映射，本该最能动摇其心志，却万万没想到，洪涛的信念竟然如此坚定，远超了他对自身弱点的认知！
“你确实是我心中最真实的一部分，代表着我过去的恐惧与脆弱。”
洪涛看着逐渐崩碎的真我，眼神平静，“但你，代表不了现在的我，更决定不了我的未来！”
“再见。”
不再有丝毫犹豫，洪涛毅然转身，将双手稳稳地按在了那粗糙而古老的龙血古木树干之上！
在他身后，那苍老的“真我”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随即彻底崩解，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碎片，如同星辰般缓缓消散在这片虚幻的水世界之中。
也就在洪涛双手接触到树干的刹那——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猛地传来，将他的手掌死死地吸附在树皮之上！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剥离感瞬间传遍全身！
洪涛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某种最根本、最珍贵的东西，正在被龙血古木以一种恒定而残酷的速度，强行抽取、吸收！
“果然……是在吸取我的生命本源。”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身体会这种感觉，依旧让人心悸。他能“听”到自己寿元如同沙漏中的细沙般，正在不断流逝的声音。速度并不算狂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无法逆转的终结意味。
“熬战之前特意强调，我如今生命本源受损的状态，反而对接受考验有好处……这其中，定然还有我所不知道的玄机。”
洪涛强忍着生命本源被不断抽离所带来的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和衰老感，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
他咬紧牙关，调动起全身残存的气力，开始沿着龙血古木那粗糙无比、如同龙鳞般的树皮，艰难地向上攀爬。
每向上攀爬一段距离，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灰白、斑驳；原本紧致富有弹性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松弛，布满了如同干涸大地般深邃的皱纹；他的脊背也开始微微佝偻，仿佛承受着岁月的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