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切蛋糕的时候,主人夫妇在台上致词,李太来叫两个孩子过去。
原来是让两兄妹上台去献花。
垚垚右手捧着一大束花,左手牵着莹莹,兄妹一起朝台上走去。莹莹走的慢,一直被哥哥拉着小跑。
到了台上,垚垚把花交给了妹妹,让她送给伯伯。
小姑娘站在那里仰着头看看男主人,又看看女主人。不知想什么呢,过了一会,把花交给了女主人。那位女主人把花交给丈夫,抱起了莹莹,又牵过垚垚,让摄影师给他们拍照。拍完照,莹莹还在那位女主人脸上一边亲了一下。
男主人见状,也把脸凑过去,只见莹莹双手乱摆,身子朝后躲着。
台下的人都哄笑了起来,李太在座位上眼睛都笑弯了。李先生仍然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全场,只有小瑞一个人没有笑,呆呆的出神了,眼睛还是望着台上,可眼神是涣散的。
等到两兄妹下台来,小瑞说:“姐,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于是,丽芳和小瑞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会所外面的游泳池那边。
现在这个季节,应该已经没有人游泳了吧,看这些漂亮的灯光倒映在水中,更多起一个景观作用。
晚风有些清凉,幸好,出门的时候,小瑞给莹莹带了外套,此刻,从包里拿出来给孩子穿上。
垚垚在前面边走边看,有时候还把上半身俯在水面上看,莹莹也有样学样,可把丽芳和小瑞吓坏了。
丽芳说:“垚垚,你不要顽皮,妹妹会跟着你学的。”
垚垚却说:‘那你们把她看好啊,两个人还看不住她呀?’
丽芳刚想说话,小瑞严肃的说:“垚垚,虽然我们是为你家服务的,可你不能对我们这么说话。”
垚垚看了小瑞一眼,不再说话,也不再把身子俯向水面了。只在前面慢慢走着。
边走,小瑞边对丽芳说:“姐,你说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丽芳说:‘都是一样的。他们的日子过的富足些,压力也大些。咱们日子过的紧巴,可压力也小一些。’
小瑞说:“来这种场合好压抑。”
垚垚本来走在前面,这会转身说:“我们回去吧。”
回到大厅的时候,李太正在四处张望,看到这些人从门口进来,才把目光又转回桌上。
垚垚走上前去问道:‘阿姨,我们先回去吧?’
李太说:“好吧,”说完就从包里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李先生转过头来,等李太打完电话,说道:‘你和他们一起回去吧,我一会叫代驾。’
这时,一位丽芳不认识的先生说道:“嫂子可不能走,还有下半场呢,我一会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李先生淡淡道:‘她累了,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位大嫂也开口了:“让她先回去吧。孕妇怪累的。”
李太走的时候,轻声和那一桌的先生们打过招呼,又特意走到那几位太太面前说:“我先走啦,改天请你们喝下午茶。”
那几位太太又过来逗了莹莹几句,李太让她一一和人再见。
小姑娘可能有点困了,很不耐烦的挥着小手。边张嘴打着呵欠。
那位大哥坐在桌前说:“让孩子快点回去休息吧。”
众人这才离开大厅。
一路无话,莹莹在车上就睡着了。突然,垚垚的电话手表响了起来。
垚垚说:“我妈妈。”
车上没有人说话。
垚垚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钱小姐的声音传了出来:“儿子,你今晚去参加一个伯伯的生日宴会了对吗?”
垚垚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丽芳观察 ,这孩子最近好像在变声了,声音不再像小时候那种童音了。变的有些粗嘎。
钱小姐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和人家那么亲热,一会是人家搂着你的肩,一会是你带着你那个妹妹上台,是不是忘了妈妈和君君啦?”钱小姐的声音里,听不出生气,只听得出一些不平,或是酸味。
垚垚马上说:“我在车上呢,正准备回家呢。”
钱小姐说:“谁让你这么晚才回家的?你明天不上学啦?”
垚垚说:“妈妈,我马上就到家了,你先挂了吧。”
钱小姐很不甘心的说道:“那好吧,你回去早点睡。”
电话将要挂断的那一刻,丽芳听到了钱小姐长长的叹息声。
李太一言不发的侧着脸看着窗外,马路两旁霓虹闪烁,衬的李太的脸色忽明忽暗,眼神忽隐忽现。
好久,才把脸转回车内,小声问小瑞:“莹莹睡着了吗?”小瑞只是嗯了一声。
今晚在场的人里面,应该有人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而且,刚好让钱小姐看到了。否则怎么解释钱小姐这么快就知道垚垚今晚去了哪里?
而且明确指出李太拢着垚垚的肩膀,还有两兄妹上台献花的细节呢?
当车子稳稳停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除了赵师傅,大家都有了些倦意。
一进屋,小瑞直接抱着莹莹就上了二楼。丽芳打发垚垚也赶紧上楼洗澡睡觉。
李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喝了一杯开水,也上楼去了。
等到丽芳洗完澡收拾完,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打开门一看,小瑞端着一个洗衣服的盆下楼来了。已经洗完澡了,长袖长裤睡衣外面,罩了一件外套。小声对丽芳说:“我下来晾衣服。”
丽芳也披上外套,去了院子里晾衣服。
小瑞晾完衣服,站在院子里,等丽芳。
夜色中,小瑞的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就如这段时间小瑞的心情,也让丽芳猜不透。
丽芳问:“还不去睡。”
小瑞叹口气说:“睡不着。”
其实,丽芳也有点睡不着。可能是习惯了在别墅里清净的日子。今晚刚才那种热闹的场面上回来,心情有不平。也不是激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刚看完一场电影,情绪还没有平复。
丽芳已经晾完衣服了,小瑞站在院子里不走,于是,丽芳也陪她站着。
过了一会,小瑞问:“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个工作了?”
丽芳心头一惊,问道:“为什么?”
小瑞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说:“如果不出这里,只在这别墅内,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只要一去外面,人家那种眼神,我就受不了。”
丽芳问:“什么眼神?”
小瑞说:“总是有人疑惑我为什么干家政?你看今天,还有人问我是不是李总的助理。”
丽芳说:“其实你也好,他们也好,都是心里的偏见。”
小瑞问:“什么偏见?”
丽芳说:‘你真以为今天那个人看不出来你是保姆吗?’
院子里微弱的灯光下,小瑞看着丽芳,等着听她继续说。
丽芳道:“小瑞呀,你是个聪明人,以前也做过生意。你看,我们那一桌上都是坐的什么人?”
小瑞说:“都是李先生那些朋友家里的保姆。”
丽芳说:“既然都是保姆,那如果你真是李总的助理,怎么会安排你坐在我们那一桌呢?还有,今晚是家庭聚会,你看哪个老板带助理去啦?”
小瑞说:“我也觉得奇怪。他怎么会那么问。”
丽芳说:“你身边还坐着莹莹呢。人家这么问,无非就是觉得你在我们那一桌算得上年轻的,借此恭维一下李总夫妇罢啦。不要想太多啦。”
小瑞说:“是呀,你看他后来在走廊上遇到咱们,连点个头都懒得。干脆当不认识咱们。”
丽芳说:‘如果当时李总也在走廊上的话,我相信他也会对咱们微笑点头的。哈哈。’
小瑞说:“人就是这么现实。”
丽芳觉得,既然小瑞和自己说起来了,干脆说个痛快。
于是又说:“你在保姆行业里,算出众的。可如果没有李总,今天这种场合,人家看也不会看咱们一眼。我在他们家这么多年,真的看的太多啦!都很势利的。”
小瑞说:“咱们也不稀罕别人看。”
这就对了。各行其事。
同一个鱼塘里,有些鱼生活在水底,吃螺蛳和杂物。还有些鱼生活在水面,吃浮游生物。这两种鱼,平时根本没有交集。终生唯一的一次交会,在渔夫的鱼网中。
丽芳说:“你总是说出去别人疑惑你为什么做保姆,其实是你自己内心有疑惑。你总认为自己还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更高的工资。”
小瑞说:“很多人都这样对我说。”
丽芳说:“我相信你肯定不是生意一失败马上就想到做育婴师,肯定也找过其他工作吧?”
小瑞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来,小瑞动了换工作的念头了。
夜已经深了,有点冷了,丽芳说:“回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