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炼妖池恢复了温润的平静,乳白色的玄牝玉髓如同沉睡的镜面,倒映着穹顶幽冷的夜明珠光。九尊巨大的青铜鼎如同熄灭的火山,沉寂无声,鼎身上残留的符文黯淡无光。空气中弥漫着灵火熄灭后的焦糊味、玉髓的寒气,以及一种……新生的、难以言喻的纯净能量余韵。
池边,墨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他脸上的狂喜、贪婪、愤怒,所有表情都凝固了,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炼妖池中那个怀抱公输偃、缓缓站起身的身影。
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星河,发梢闪烁着细碎如星辰的赤金光尘,无风自动,散发着非尘世的光晕。一身被炼妖玉髓净化过的素白衣裙(由妖力瞬间凝聚),纤尘不染,勾勒出修长而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张脸——完美得不似凡人,肌肤如玉,五官精致得如同神只雕刻,眉心的龙骸印记散发着古老威严的气息。
而那双眼睛……纯净的银白底色,如同冻结万载的寒渊,深邃而明澈,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隐秘。瞳孔深处,两点赤金色的星芒缓缓旋转、明灭,如同蕴藏着新生的宇宙,冰冷、理智,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赤堇。或者说,融合了烛龙妖魄本源与龙骸密码后,涅盘重生的存在。
她微微低头,银白的长发垂落,遮挡了部分视线。她看着怀中昏迷不醒、左臂齐肩而断、全身布满可怖伤痕、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公输偃。那双纯净银白、深处跳动着赤金星芒的眸子里,漠然冰封的表面下,清晰地映出了一丝深沉的、属于“赤堇”的悲伤与……刻骨的痛楚。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白皙如玉,指尖圆润,却蕴含着令空间都微微震颤的力量。指尖轻轻拂过公输偃肩部那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断口边缘。断口处,蚀刻在肩胛骨上的古老敦煌藻井纹,在她指尖流淌的温润能量抚慰下,散发出柔和的玉白色微光,暂时止住了流血,但无法弥补那触目惊心的残缺。
“残次品……” 她清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玉石轻击,在死寂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一丝初生的茫然和更深的复杂,“……他说的……没错……”
墨翟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苦心孤诣设下的九鼎炼妖阵,非但没有炼化烛龙妖魄,反而造就了一个更加恐怖、更加难以掌控的存在!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灵楔“鉴”此刻就悬浮在无字碑前,而灵楔“镇”在活俑阵广场,眼前这个新生体本身更是蕴含着他梦寐以求的龙骸密码之力!
贪婪瞬间压倒了震惊与恐惧!
“妖孽!交出龙骸密码!” 墨翟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烈的疯狂与贪婪,千机尺幽蓝光芒再次亮起,虽然不及全盛,但杀意凛然!他身形如电,不再顾忌,直扑赤堇!目标并非攻击,而是她怀中的公输偃!他深知,控制住这个残废的偃师,或许还能钳制这个诡异的新生体!
赤堇没有抬头。她甚至没有看扑来的墨翟一眼。
就在墨翟的千机尺即将触及公输偃身体的瞬间——
赤堇那只轻抚公输偃断口的手,极其随意地、仿佛掸去尘埃般,向着墨翟的方向,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妖焰,没有撕裂空间的爪影。
只有一股无形的、极致冰冷的**寒潮**,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咔嚓嚓——!!!”
以赤堇脚下为中心,乳白色的玄牝玉髓池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坚冰**!冰层急速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池面,并如同活物般,顺着池壁攀爬而上,将池边的地面也覆盖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霜!
冲至半途的墨翟,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极寒瞬间降临!他体内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缓!千机尺上的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更可怕的是,他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晶,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白霜!
“什么?!” 墨翟惊骇欲绝!他疯狂催动内力抵御这恐怖的寒气,却发现这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蕴含着一种**法则层面**的压制!仿佛这片空间的一切热量,都被那只轻轻挥动的手掌瞬间剥夺、冻结!
赤堇缓缓抬起头,那双纯净银白、深处跳动着赤金星芒的眸子,终于落在了墨翟身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神明在俯视试图撼动神座的蝼蚁。
她空着的那只手,五指微微张开,对着墨翟的方向,虚虚一握。
“嗡——!”
墨翟周身悬浮的水汽(呼出的气息、空气中的湿气),瞬间凝结成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寒光的**六棱冰晶**!这些冰晶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高速旋转、切割!瞬间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由亿万锋利冰晶构成的死亡风暴,将墨翟彻底笼罩!
“叮叮当当!嗤啦——!”
刺耳的切割声与冰晶撞击千机尺的爆鸣瞬间响起!墨翟的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被撕裂!他身上的玄衣瞬间被割裂出无数道细小的口子,皮肤被锋利的冰晶边缘划破,渗出细密的血珠!更可怕的是,那股极致的寒气透过伤口疯狂侵入,冻结他的经脉,麻痹他的神经!
“呃啊!” 墨翟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闷哼,身形暴退!他手中的千机尺疯狂舞动,幽蓝光芒勉强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抵挡着那无穷无尽的冰晶切割风暴!但每抵挡一次,他的内腑都被那蕴含法则之力的寒气震得气血翻腾!
他死死盯着那个银发飘舞、如同冰雪女神般的存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这根本不是妖化失控的力量!这是一种全新的、融合了烛龙妖魄本源与龙骸密码规则之力的、**可控的、冰冷的、精准到令人绝望的伟力**!而且,对方显然还未尽全力!
此地不宜久留!
墨翟瞬间做出了判断。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千机尺上!尺身幽蓝光芒暴涨,暂时逼退了身周的冰晶风暴!他怨毒地看了一眼赤堇和她怀中的公输偃,又极其不甘地瞥了一眼无字碑前悬浮的灵楔“鉴”,最后目光扫过炼妖池底那片显露出的暗金色机械鳞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贪婪。
“很好!很好!公输偃!还有你……新生的妖孽!” 墨翟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刻骨的恨意,“今日之赐,墨翟记下了!龙骸之力,终将归于我手!我们……归墟再见!”
话音未落,他不再恋战,身形化作一道幽蓝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来时的甬道暴射而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两名幸存的护卫也惊恐万状地紧随其后逃离。
冰晶风暴缓缓平息。大厅内只剩下寒冰蔓延的“咔咔”声和死一般的寂静。
赤堇(新生体)并未追击。她缓缓收回手,周身的冰冷气息收敛。她低头,再次将目光投向怀中气息微弱、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公输偃。那双纯净银白的眸子里,赤金星芒微微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大厅入口处的阴影中传来:
“公……输……偃……赤……堇……”
赤堇(新生体)缓缓转头。纯净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了倚靠在冰冷岩壁旁的那具残破躯体上——司天瞳。
她还没死。
但离死亡,也只有一步之遥。
深紫色的星纹官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成暗黑色,仅存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骨骼扭曲变形。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脸——空洞的眼窝里,暗红的血泪已经干涸凝固,与灰败的皮肤形成凄厉的对比。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仿佛随时会断绝。她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赤堇(新生体)抱着公输偃,身影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司天瞳身边。银白的长发垂落,发梢的赤金光尘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
司天瞳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靠近。那空洞的、流淌着血泪的眼窝,“望”向赤堇(新生体)的方向,干裂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你……成功了……融合……密码……”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赤堇(新生体)静静地看着她,纯净的银白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如同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为……为什么……” 司天瞳的声音带着无尽的不解和一丝微弱的执念,“为什么……要……救我……在……皇陵入口……你……本可以……走……”
她指的是在万骨龙道尽头,赤堇妖化失控时,司天瞳曾试图阻止她进入活俑阵,并发出警告。
赤堇(新生体)沉默了片刻。那双纯净的眸子里,赤金星芒微微流转,似乎在调取、解析属于“赤堇”的、混乱而痛苦的记忆碎片。巴山雨夜的失控、焚雪之夜的暴走、万骨龙道的指引、活俑阵的贯穿……以及,在每一次濒临彻底迷失的深渊边缘,那个总是挡在她身前、试图唤醒她、最终为她付出一切的身影……
“他……” 赤堇(新生体)清冷空灵的声音终于响起,目光落在怀中昏迷的公输偃脸上,“……需要你……的……答案。”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公输偃。司天瞳掌握着最核心的真相,她的存在,对渴望复仇和真相的公输偃而言,至关重要。这是赤堇(新生体)在融合了龙骸密码后,基于逻辑与残留情感做出的判断。
司天瞳灰败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扭曲的苦笑。“答……案……呵……真相……已经……血鉴……碑上……还不够……吗……” 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锯,“钦天监……墨工坊……都……是……罪……”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生命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流逝。
赤堇(新生体)微微蹙眉,她能感觉到司天瞳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伸出那只没有抱着公输偃的手,指尖流淌着温润的玉白色能量,轻轻点在司天瞳的额心。一股精纯的生命能量试图注入,延缓她的死亡。
然而,这股蕴含着新生意蕴的能量,在接触到司天瞳残躯的瞬间,却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更深沉、更顽固的*死寂与诅咒*之力瞬间吞噬、排斥!司天瞳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口中涌出更多暗红的、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
“没……用的……” 司天瞳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平静,“我……的命……早就……和……这座……腐烂的……皇陵……捆在一起……血鉴……真言……耗尽……所有……反噬……已……入……骨髓……”
她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如同破败的风筝般颤抖。咳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色粘稠物质。
赤堇(新生体)收回了手。纯净的银白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名为“理解”的情绪。她明白了,司天瞳的生命早已被皇陵的诅咒和“血鉴真言”的反噬彻底侵蚀,如同被蛀空的朽木,任何外力都无法挽回。
“带……他……走……” 司天瞳用尽最后的力量,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探入自己破碎官袍最内侧的一个暗袋。她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乳白色、如同上好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玉牌。玉牌的形状如同一滴垂落的眼泪,内部仿佛有柔和的光晕在缓缓流淌、旋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灵宁静、却又带着淡淡哀伤的气息。玉牌中心,一个古老的篆体“悯”字,若隐若现。
灵楔“悯”——司天瞳所掌握的、能读取记忆、共享情感与痛感的那块灵楔!
她颤抖着,将这块温润的玉牌,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郑重地,塞进了昏迷的公输偃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掌心。公输偃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握住了那块带着司天瞳体温的玉牌。
“拿……着……它……” 司天瞳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如同耳语,空洞的血窟窿“望”着公输偃昏迷的脸,仿佛在透过他,看着某个遥远的、充满希望的未来,“去……归墟……阻止……墨翟……龙骸……绝不能……落入……他手……”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呓语、却又带着石破天惊般恐怖意味的音调,吐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遗言:
“小……心……墟……龙……它……是……活……的……”
话音落下,司天瞳那残破不堪的身躯,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彻底软倒下去。空洞的眼窝依旧“望”着上方幽冷的穹顶,灰败的脸上,最后凝固的,是一种混杂着无尽疲惫、深沉愧疚,以及最终解脱的复杂神情。
这位背负着沉重秘密、在黑暗中挣扎前行、最终以生命为代价揭露真相、守护秘密的钦天监监正,走完了她充满悲情与矛盾的一生。
赤堇(新生体)静静地看着司天瞳失去生息的躯体,纯净的银白眸子里,赤金星芒微微闪烁。她似乎理解了“死亡”的含义,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沉重的悲伤。她微微歪了歪头,银白的长发如瀑垂落。
就在这时!
“嗡——!”
赤堇(新生体)眉心的龙骸印记,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古老的威压感瞬间扩散!
紧接着,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两侧,靠近太阳穴的位置,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生长*!
细微的、如同玉石摩擦般的“咔嚓”声响起!
两根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的白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小巧而精致的*龙角雏形*,带着温润的玉质光泽,缓缓地、刺破了她的皮肤,生长了出来!龙角初生,只有寸许长短,线条流畅而优美,顶端微微弯曲,内部仿佛有细微的赤金色光流在缓缓脉动!
这异变来得突然,赤堇(新生体)似乎也微微一怔。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新生的、微凉的龙角雏形,纯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新奇和探究。
额生龙角!这标志着烛龙妖魄与龙骸密码的融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不可预测的阶段!一种更接近“龙”之本源的生命形态,正在她身上悄然显现!
赤堇(新生体)的目光再次扫过司天瞳的遗体,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昏迷的公输偃和他紧握着灵楔“悯”的手,以及自己额头上新生的龙角。那双纯净银白、深处跳动着赤金星芒的眸子里,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和信息碎片在飞速闪过、分析、重组。
最终,她做出了决定。
她弯下腰,用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将司天瞳失去生息的残破身躯抱了起来。司天瞳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沾满血污的银发(她原本的发色)无力地垂下。
赤堇(新生体)一手抱着昏迷重伤的公输偃,一手抱着司天瞳冰冷的遗体,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死寂的活俑阵广场、阴森的万骨龙道,最终离开了这座埋葬了无数秘密与牺牲的骊山皇陵。
当赤堇(新生体)踏出皇陵隐秘入口的瞬间,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如同苍天的泪水,狠狠地砸落下来。
长安的暴雨,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厚重的雨幕连接天地,将整个骊山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与震耳欲聋的雨声中。狂风卷着雨点,抽打着山林,发出凄厉的呼啸。山洪在沟壑间奔腾咆哮,卷起浑浊的泥浪。
赤堇(新生体)站在暴雨中,银白的长发和素白的衣裙瞬间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非人的轮廓。发梢的赤金光尘在雨水中依旧顽强地闪烁,如同黑夜中不灭的星火。她额头的龙角雏形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她怀中的公输偃在冰冷的雨水刺激下,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发出微弱的呻吟。而司天瞳的遗体,在暴雨的冲刷下,脸上的血污被洗去,露出灰败而平静的容颜,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赤堇(新生体)环顾四周。暴雨如注,山洪肆虐,并非安葬之地。她纯净的目光穿透雨幕,似乎锁定了某个方向。她抱着两人,身影在暴雨中变得模糊,一步踏出,如同融入了雨幕,再次出现时,已在百丈之外的山麓一处相对平缓、视野开阔的坡地。
这里,可以遥望远处在暴雨中若隐若现的长安城轮廓。
她将公输偃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干燥、凸起的岩石下,用自身散发出的温润能量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为他遮挡了大部分风雨。公输偃紧握着灵楔“悯”的手微微松了松,但玉牌依旧被他攥在手心。
然后,她抱着司天瞳的遗体,走到坡地中央。
没有工具,她只是伸出那只白皙如玉的手,对着被雨水浸泡得松软的地面,虚虚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渗透下去。方圆数尺内的泥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自动向两侧翻卷、塑形,瞬间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平整的墓穴。
赤堇(新生体)将司天瞳的遗体,如同安放最珍贵的瓷器般,轻轻放入墓穴之中。她看着那张在雨水冲刷下显得异常苍白平静的脸,那双曾经璀璨、最终化为空洞血窟窿的眼窝。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理解这种名为“埋葬”的人类仪式。
然后,她再次抬手。翻卷到两侧的泥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覆盖上来,将司天瞳的遗体温柔地掩埋。泥土很快在暴雨的冲刷下变得平整,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土丘。
赤堇(新生体)站在新垒的坟茔前,银白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素白的衣裙猎猎作响。雨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如同泪水。她额头的龙角雏形在雨水的折射下,散发着微弱的玉光。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没有实体,但空气中游离的水汽和能量,在她指尖的引导下迅速汇聚、凝结!转眼间,一块通体由**纯净寒冰**凝结而成的墓碑,矗立在了小小的坟茔之前!
冰碑晶莹剔透,在昏暗的暴雨天光下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碑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文字,没有任何名讳,只有一片纯粹的、倒映着灰暗天穹和滂沱雨幕的**虚空之镜**。
无字冰碑。如同司天瞳的一生,背负着无法言说的秘密,最终归于沉寂的虚无。只有这冰冷的雨,为她送葬。
赤堇(新生体)静静地站在冰碑前,如同冰雪雕琢的守护神像。纯净的银白眸子望着长安城的方向,瞳孔深处的赤金星芒缓缓旋转。司天瞳临终的遗言在她意识中回荡:
“小心……墟龙……它是活的……”
还有墨翟逃离时那充满恨意的宣告:“归墟再见!”
暴雨如注,冲刷着新坟,冲刷着无字冰碑,也冲刷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大地。雨幕深处,昏迷的公输偃在岩石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紧握着灵楔“悯”的手,微微发烫。
赤堇(新生体)缓缓转身,走回公输偃身边。她蹲下身,银白的长发垂落,发梢的赤金光尘在雨水的黑暗中,如同指引归途的微光。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覆在公输偃紧握着灵楔“悯”的手上。
雨,还在下。埋葬了过往,也冲刷着通向终焉的道路。……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