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纸人入宅
王五爷的翡翠领结突然化作纸灰时,他正对着穿衣镜打领带。
灰烬里掉出个三寸纸人,背面用血写着他的生辰八字。管家老周捡起时,纸人突然翻身,未点睛的空眼眶涌出黑血,在波斯地毯上洇出个\"赌\"字。更诡异的是纸人后背的貔貅刺青——与阿九消失前纹的一模一样。
\"装神弄鬼!\"王五爷抄起银质雪茄剪刺向纸人,刀刃却卡在纸皮里。纸人腹腔突然裂开,飞出几十张泛黄的借据——全是他年轻时伪造的赌债凭证。最旧那张沾着褐色污渍,正是他二十年前逼死米铺老板时,沾上的脑浆。
当夜三更,西洋座钟突然倒转。王五爷惊醒时,发现满墙装饰用的青花瓷瓶都变成了纸扎冥器。最中间的花瓶裂开道缝,半截焦黑的手指正抠着瓷片,指节上套着他当年送给姘头的翡翠戒指。
第二节·阴剪裁魂
纸魂铺后院的地窖里,阿九的脊椎已冒出竹节状骨刺。
老掌柜用阴刻刀挑开他后颈皮肤,露出泛黄的桑皮纸层。尸油顺着竹篾骨刺滴入陶罐,与阿九的眼泪混成粘稠的\"点睛墨\"。梁上倒悬的九个纸人突然睁眼,瞳孔是用人牙磨制的琉璃珠。
\"该收王五爷的利息了。\"老掌柜剪下阿九一绺头发,发丝落地即燃,青烟中浮现妓院场景。正在寻欢的王五爷突然惨叫,后背貔貅刺青变成纸扎纹样,腰间的法兰西皮带自行收紧,勒痕与当年米铺老板上吊的淤青如出一辙。
阿九的右手不受控地抓起阴剪,指尖触到剪刀上铭刻的\"林\"字时,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他爹醉酒后念叨过:\"林记米铺的闺女,被王五爷卖到窑子换了二十块大洋...\"
第三节·纸新娘
怡红院的红灯笼全变成了白纸灯。
翠云对镜梳头时,铜镜突然蒙上血色。镜中映出个穿学生装的纸新娘,胸前别着\"省立女中\"的铜校徽。当她伸手触碰镜面,纸新娘的盖头突然掀起,露出被缝住的嘴——针脚用的是米铺记账用的红线。
\"救...命...\"翠云的喉咙像被塞满纸团。纸新娘的衣袖里钻出无数借据,裹住她往镜中拖拽。龟公破门而入时,只看见梳妆台上留着个纸扎的同心结,穗子是用人发编的,发丝间缠着半块带血的校徽。
王五爷闻讯赶来时,怡红院已空无一人。每间厢房的雕花床上都摆着纸嫁妆,最显眼处是套学生制服,胸牌上赫然写着:林秀兰,民国三年生。
第四节·竹骨刺
阿九的膝盖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
他的双腿已完全纸化,黄表纸般的皮肤下可见紫竹篾骨架。老掌柜用尸蜡涂抹他周身关节,每涂一处就有张借据从体内浮出。当涂到心口时,阿九突然抽搐,呕出团带血的纸浆——里面裹着枚铜校徽。
\"原来是你...\"老掌柜的阴刻刀抵住他咽喉,\"十年前你爹偷了秀兰的校徽当赌本。\"刀尖挑开阿九的锁骨,露出张泛黄的当票,当品栏写着\"林氏女校徽,押银元二十块\"。
妓院方向突然传来唢呐声。阿九的竹篾骨刺破体而出,如提线般操纵他走向怡红院。沿途纸钱纷飞,每个\"奠\"字都缺了最后一笔——那是老掌柜留给活人的赎罪期限。
第五节·红白煞
子时的怡红院同时挂着红绸与白幡。
九顶纸轿停在门前,轿帘上分别绣着王五爷害死的九条人命。阿九僵硬地推开朱漆大门,见天井里摆着具贴满借据的纸棺。棺盖突然炸开,飞出三十七个纸扎赌鬼,每个都长着王五爷的脸。
\"还债!\"纸鬼齐吼,声浪震碎琉璃灯。王五爷被无形的丝线吊上房梁,当年他勒死米铺老板的麻绳,此刻正缠在自己脖子上。纸新娘从棺中坐起,撕开胸前的学生装,露出密密麻麻的账本文字——记录着王五爷二十年来的黑心买卖。
老掌柜的阴剪凌空飞至,剪断王五爷的喉管。喷出的血雾中浮现林秀兰的残影,她将校徽按在阿九心口,纸化的身体开始燃烧。灰烬里掉出把铜钥匙,正能打开纸魂铺最深处那口锁着生死簿的铁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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