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桃木水洗不净的脚
田建国舀起一瓢桃木水,水面上浮着几片晒干的艾草。按湘西老规矩,给亡者净身的水得用三年生的桃树枝熬煮,驱邪避祟,让亡魂干干净净上路。
可当他擦到阿婆的左脚时,发现脚底板沟壑里的泥渣怎么也洗不掉。那泥泛着暗紫色,像是后山坳稻田里的湿土——可阿婆卧床半年,哪来的泥?
“大哥,你发什么愣?”建军不耐烦地夺过毛巾,用力搓了两下,突然“嘶”了一声。
“咋了?”
“这泥……是热的。”
屋里霎时静了。秀兰站在门边,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梯玛眯起眼,铜铃在阿婆脚边晃了晃,铃铛声竟变得沉闷,像被什么堵住了。
“老太太临终前‘走阴’了。”梯玛低声道,“魂先走,身子后跟……这是有未了的事。”
建国盯着阿婆的脚,突然想起前天傍晚,他确实看见田埂上有串脚印,小小的,像阿婆常穿的解放鞋。当时他还以为是眼花……
2. 寿衣里的秘密
换寿衣时,建军从阿婆贴身的夹袄口袋里摸出张字条,已经被汗渍浸得发黄。
“写的啥?”建国凑过去。
建军展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秀兰,戒指在灶膛第三块砖下。”**
秀兰猛地抬头,眼泪“啪嗒”砸在纸条上。建军冷笑:“妈临死还偏心,啥都惦记着你!”
建国皱眉:“妈躺床上半年,咋写的字条?”
没人回答。屋外突然刮起一阵邪风,纸钱灰打着旋儿扑进来,迷了众人的眼。
3. 家族会议:分家与堕胎药
夜里,堂屋点起长明灯,家族长辈围坐商议丧事。建国刚提起“分家”二字,建军就拍桌而起:
“分什么分?妈尸骨未寒,你就惦记她那点棺材本?”
“我是长子!按规矩……”
“规矩?”建军冷笑,突然转向秀兰,“三妹,你那药咋回事?妈刚死你就急着打胎?怕不是野种吧!”
秀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建国猛地站起,却被梯玛按住。
“莫吵了!”梯玛铜铃一振,“老太太魂还没散,你们这样闹,她走不安生!”
仿佛印证他的话,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火苗窜起老高,映得阿婆遗照里的眼睛幽幽发亮。
1. 血色的彼岸花
田阿婆的亡魂被鬼差拽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黄泉路上。这路不像传说中那般平坦,反而坑洼泥泞,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路两旁开满血红彼岸花,花蕊里浮动着细碎的画面——全是她生前的记忆。
她看见自己二十岁出嫁,丈夫掀开盖头时笑得憨厚;看见三十岁守寡,咬着牙在田里犁地,三个孩子饿得直哭;看见建国结婚那晚,她偷偷把银戒指塞进他媳妇的嫁妆匣,却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快走!”鬼差一鞭子抽过来,“黄泉路不是给你怀旧的!”
2. 忘川河里的倒影
忘川河黑如墨汁,河面浮着无数挣扎的人脸。阿婆蹲下身,想洗掉鞋底的泥,却在水面看见秀兰的脸——
十六岁的秀兰穿着蓝布裙,攥着师范录取通知书笑:“妈,我考上啦!”
二十五岁的秀兰跪在镇医院走廊,裙下淌着血,手里攥着那枚银戒指……
“三妹!”阿婆伸手去捞,忘川水却腐蚀了她的指尖,疼得钻心。鬼差拽起她:“活人的孽债,死了就别管了!”
3. 孟婆亭前的抉择
孟婆亭雾气缭绕,青石桌上摆着碗猩红的汤。孟婆是个面容模糊的老妪,指甲乌黑修长。
“喝了就能忘掉一切苦。”她推过碗,“你儿女的孽,你受的罪,统统不作数了。”
阿婆端起碗,汤面忽然映出建国和建军扭打的画面,秀兰缩在墙角哭。她手一抖,汤洒了半碗。
“怎么,舍不得忘?”孟婆冷笑,“那就带着记忆去投胎,下辈子接着受苦!”
1. 托梦
凌晨时分,秀兰迷迷糊糊看见阿婆站在床前,浑身湿透,脚底沾着泥。
“戒指在灶膛……第三块砖……”阿婆的声音像从水里传来,“三妹,妈对不住你……”
秀兰惊醒,发现枕头全湿了。她赤脚跑到厨房,掀开灶膛第三块砖——那枚银戒指静静躺着,戒面的并蒂莲闪着微光。
2. 摔盆的预兆
天蒙蒙亮时,梯玛吩咐准备出殡。建国捧着陶盆站在棺材前,按规矩得摔碎这“丧盆”,象征亡者与阳间彻底断绝。
可他连摔三次,盆都完好无损。
“完了……”围观的老人们窃窃私语,“老太太不肯走啊!” ……请看精彩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