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保华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保民,我需要你帮我,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了这个……”
他的眼泪再次涌出“我甚至,不敢去看她,害怕这是真的”
“好。”杨保民点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先联系警方,了解具体情况。你,你要不要先洗把脸?”
杨保华茫然地点头,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上,想起去年夏天,当他强行把女儿送进戒毒所时,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十五分钟后,杨保民开着车前往警局。
杨保华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灯,每一盏灯都在他眼中变成模糊的光晕。
凌晨四点四十五分,杨保华站在市公安局门口,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警局灯火通明,即使是深夜也有人在忙碌。
杨保华推开玻璃门时,感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值班警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什么事?”
“我,我是杨彦秋的父亲。”杨保华的声音嘶哑,“接到电话说,说她出了车祸。”
警察的表情立刻变得同情起来:“杨先生,请节哀。跟我来。”
他们被带进一间小会议室,墙上挂着执法为民的标语,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和几个文件夹。
杨保华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贴着杨彦秋-交通事故标签的文件夹上,胃部一阵绞痛。
“我是张警官,负责这个案子。”一个中年警察走进来,伸出手与杨保华握了握手。
他的手干燥温暖,而杨保华的掌心全是冷汗。
“我女儿,真的是我女儿吗?”杨保华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张警官点点头,打开文件夹:“根据指纹确认的。不过...我们需要您正式确认一下。”
“我女儿,在哪?”杨保华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法医室。”张警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时,杨保华的皮鞋在地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突然想起女儿六岁时,他带她去游乐园,小姑娘穿着红色连衣裙,小皮鞋也是这样的哒哒声。
“到了。”张警官推开一扇灰色金属门。
冷气扑面而来,杨保华打了个寒战。
房间中央的不锈钢台上盖着一块白布,下面隐约显出人形轮廓。
他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是杨保民在后面撑住了他。
“需要确认一下身份。”张警官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
白布被掀开,台上躺着的确实是他女儿,但那张曾经灵动鲜活的脸现在血肉模糊。
右半边头颅凹陷下去,左眼圆睁着,仿佛还在惊恐地看着什么。
“是她……”杨保华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女儿冰冷的脸颊。
他跪倒在台前,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边缘,泪水砸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深色圆点。
忽然想起在戒毒所门口,杨彦秋瘦得脱了形,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仇人。
现在她再也不会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他了。
这个认知让杨保华的胃部再次痉挛起来。
“杨先生,我们需要谈谈案件细节。”张警官等他稍微平静后说,“有些情况不太正常。”
会议室里,张警官摊开几张现场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躺在潮湿的路面上,长发散开,像一朵凋零的花。
她的眼睛半睁着,仿佛还在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抛弃她的父亲。
杨保民则捂住嘴转过头,杨保华的视线模糊了,滚烫的泪水砸在照片上。
他强迫自己盯着那些血腥的画面。
一张特写引起了杨保华的注意,女儿手中紧握着一个红色小瓶。
“这是什么?”
“辣椒水。”张警官推了推眼镜,“现场发现两瓶,其中一瓶已经使用过。还有这个。”
他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一辆没有牌照的银色面包车在路上蛇形行驶,然后突然失控撞上路边的护栏。
碰撞后,面包车歪斜地停在路边,车门突然打开,一个身影踉跄着爬出来。
即使画质粗糙,杨保华也能认出那是女儿的背影。
“您女儿在面包车里应该进行了激烈的反抗。根据现场痕迹分析,她至少向两名绑匪喷射了辣椒水,导致车辆失控。”
“她是从那辆车里逃出来的。”张警官暂停画面,“根据法医初步判断,第一次车祸导致她头部受伤,但她还是挣扎着爬出来逃跑。”
下一段录像显示女儿跌跌撞撞地横穿马路,就在这时,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
“秋秋……”他发出一声受伤动物般的呜咽,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一年前,当他把女儿送去戒毒所时,他以为痛苦已经到达顶点,但现在,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杨先生,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们需要您的配合。”张警官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我们怀疑这不是普通车祸。”
“面包车逃逸了,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您女儿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什么仇家?”
杨保华突然想起什么,擦掉眼泪:“曹安墨。”
这个名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个引诱她吸毒的畜生,他父亲曹志鸿,有背景。”
张警官迅速记录着:“曹安墨目前正在服刑,但他家人确实值得调查。我们会尽快排查那辆面包车的线索。”
走出警局时,天已经蒙蒙亮。
杨保华站在台阶上,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十七个小时前,他的女儿还活着,现在,她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案件编号,一块白布下的无名轮廓。
医院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走出来,口罩拉在下巴上,表情凝重:“刘玉莹家属?”
所有人同时站了起来。
李素芬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瘦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被陈晓玲扶住。
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心肌损伤严重,需要转入IcU观察。”
他停顿了一下,“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发作比去年更严重。”
李素芬发出一声呜咽,靠在儿媳肩上。
刘建设机械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