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不用再为杨彦秋失眠了。
周六,迪拜热得像蒸笼。
公司租的公寓今天到期了,考虑到八月底就能回国,杨保华决定搬去酒店住完这最后一个月。
杨保华站在公寓门口,看着搬运工将最后一件行李装上车,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先生,都装好了。”搬运工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道。
杨保华点点头,递过去几张迪拉姆小费。
坐进出租车后,他掏出手机,刘建设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屏幕上:“秋秋搬回老房子一个人住了。”
“玉莹把你们两个的赡养费都转给了她。”
“本来玉莹只想给你的那份,但秋秋坚持她也有权拿母亲那份。”
……
杨保华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回复。
他将手机塞回口袋,望向窗外。
阳光下的迪拜塔闪着冷冽的光,像一把利剑刺向蓝天。
这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很奇怪,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奇怪的释然。
就像拔掉一颗坏牙,痛了很久,终于拔掉后,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牙床,不再疼痛,却也不习惯。
酒店大堂冷气十足。
杨保华办理入住时,前台小姐微笑着问:“先生一个人吗?”
“是的,一个人。”他回答,突然意识到这简短的对话概括了他目前的生活状态。
房间在32层,视野开阔,能俯瞰大半个迪拜。
杨保华把行李箱推到墙角,决定先去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他选了酒店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阿拉伯餐厅,装修考究,灯光柔和,客人不多不少刚刚好。
他点了一份烤肉拼盘和一杯柠檬薄荷汁,正翻看工作邮件时,一阵骚动引起他的注意。
斜前方靠窗的位置,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女孩正被两个高大的西方男子围着。
女孩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但杨保华能看到她紧紧攥着餐巾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
“e on, just one drink!”其中一个金发男子大声说道,伸手去碰女孩的肩膀。
女孩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缩了缩,用英语小声回答:“No, thank you. I'm waiting for my friend.”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反而刺激了那两个男人。
金发男大笑起来:“Your friend is here!”
说着就要在她旁边坐下。
杨保华皱起眉头。
他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在异国他乡更是如此。
但那女孩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光和微微发抖的嘴唇,心脏猛地抽紧了。
“Excuse me.”杨保华站起身,几步走到那桌前,用身体隔开了女孩和那两个男人。
他180公分的身高和多年健身的体格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Is there a problem here?”他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充满威慑力。
两个西方男子愣了一下,其中一人悻悻地摊手:“Just making friends, man.”
“她看起来不想交朋友。”杨保华盯着对方的眼睛,直到他们嘟囔着离开。
转过身时,那女孩已经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放在胸前。
现在杨保华能看清她的全貌了,约莫二十四五岁,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发如瀑,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杏眼圆睁,湿漉漉的像是含着晨露。
“谢、谢谢你。”她小声说,中文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柔软腔调。
她微微仰头看着杨保华的样子,像极了森林里受惊后遇见救星的小动物。
“不客气。”杨保华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一个人来旅游?”
女孩点点头:“嗯,毕业旅行,本来和朋友约好的,但她临时有事。”
她停顿了一下,突然睁大眼睛,“你也是中国人?”
“松市人。”杨保华回答,意外地发现自己嘴角上扬了。
“真的吗?我也是。”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刚才的惊慌被惊喜取代。
“我叫杜琼华,刚从美术学院硕士毕业,下个月就要去松市二中教美术了。”
杨保华挑了挑眉,这巧合未免太奇妙了。
“杨保华,暂时外派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刚才的座位,“要不要一起坐?在迪拜遇到老乡不容易。”
杜琼华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两个外国男子所在的角落,然后迅速点头:“好、好啊。”
就这样,杨保华帮杜琼华把她的东西搬到了自己的桌子。
服务员过来添了一套餐具,杨保华又点了几道招牌菜。
“你一个人来迪拜,家里人不担心吗?”等菜的时候,杨保华问道。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长辈的盘问。
但杜琼华似乎并不介意,她小口啜饮着柠檬水,手指轻轻绕着杯沿:“我爸妈本来不同意的,但我坚持...这是我第一次出国。”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刚才吓死我了,幸好遇到你。”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杨保华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离婚一年多来,第一次和异性单独吃饭。
杜琼华的温柔和胆怯,与他刘玉莹的强势形成鲜明对比。
“迪拜治安不错,但单身女性还是要注意。”他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你住哪个酒店?”
“棕榈岛的亚特兰蒂斯…”杜琼华回答。
杨保华忍不住笑了:“我正好这两天休息,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带你逛逛迪拜。毕竟一个人玩不太方便。”
杜琼华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染上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反正我也闲着。”杨保华说,其实他原本计划周末处理工作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在过去一年里,他拒绝了所有同事的聚会邀请,周末也宁愿一个人待在公寓里。
现在却主动提出陪一个刚认识的女孩游览迪拜?
就这样,他们约好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在酒店大堂见面。
分别时,杜琼华站在出租车旁,夕阳将她的白裙子染成金色。
她微微仰头看着杨保华,杏眼里盛满了感激和某种他说不清的情绪。
“明天见,杨大哥。”她轻声说,然后迅速钻进车里,像是害羞了。
杨保华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远去,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