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震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将镇国侯对百姓的轻视,直接上升到了对太祖皇帝和开国先贤不敬的高度!
这罪名,谁担得起?
镇国侯赵渊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老脸,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那双充斥着杀伐之气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与骇然。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不休。、
“陛下!陛下明鉴!臣……臣绝无此意!臣对太祖皇帝、对列祖列宗忠心耿耿,苍天可鉴,日月昭昭啊!臣、臣只是一时失言,一时失言啊!”
完了!这小子,是要将本侯往死里整啊!
赵渊心中哀嚎,冷汗已经浸透了朝服。
龙椅之上,乾帝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光芒。他沉沉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镇国侯,又转向面不改色、依旧昂然挺立的徐锋,缓缓开口。
“徐爱卿所言,字字在理。镇国侯,你口中的‘蝼蚁’,乃是朕的子民,是我大乾的根基。你身为国之柱石,更应体恤百姓,而非轻贱。世子犯错,你身为父亲,难辞其咎。”
顿了顿,乾帝一锤定音。
“朕命你,向万年县那些苦主,诚心致歉,并按你所言,十倍补偿,不得有误!”
徐锋心中冷笑一声,瞥了眼先前那两个替镇国侯说话的官员。
那两个蠢货,真是帮倒忙,越描越黑!
原本自己还要多费些口舌,但是这两人一出来之后,岂不是再说镇国侯结党营私?
想必没有一个皇帝喜欢握有兵权的侯爵在朝堂上还和御史有不错的关系。
徐锋立刻躬身行礼,声若洪钟:“臣,遵旨!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万不可啊!”
就在此时,一名须发皆白,身着紫色朝服的勋贵老臣颤巍巍地出列,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老泪纵横,“镇国侯乃开国元勋之后,为我大乾立下汗马功劳,若真要其向平民道歉,此例一开,恐寒了天下有功之臣的心啊!日后,谁还敢为国效力,为君分忧?”
徐锋眉梢一挑,不等乾帝开口,便抢先发难道。
“哦?这位大人此言差矣。镇国侯之所以要道歉,非因其功,乃因其过——教子无方之过!其子行凶作恶,鱼肉百姓,难道因为镇国侯有功,其子便可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公道?”
“再者,镇国侯道歉,是为其子之过,为其家教不严。大人您如此激烈反对,莫非……是担心自家子侄将来若是也闯下这等弥天大祸,亦需得您老人家亲自出面,向苦主低头认错不成?”
那老臣被徐锋一番话噎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恶狠狠地瞪了徐锋一眼,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悻悻然退了回去。
他确实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孙,平日里也常惹是生非,徐锋这话,简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镇国侯赵渊缓缓从地上爬起,面容已是一片冰寒,再无半分先前的惶恐,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怨毒。他眼神阴鸷得如同九幽寒潭,死死盯着徐锋。
“徐御史,你很年轻,也很有锐气。但官场之路,漫长崎岖,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哦?”徐锋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侯爷这话,是在威胁下官吗?”
镇国侯眼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老夫只是……好心劝慰罢了。”
小畜生,等着!今日之辱,老夫定要你百倍奉还!
“那便多谢侯爷‘好意’了。”徐锋笑容不变,随即转向龙椅,再次躬身,“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事关重大,不得不察!”
众臣心中又是一紧,这徐锋,今日是要把天给捅个窟窿不成?
“讲。”乾帝惜字如金。
“臣在追查赵帆纵马伤人一案时,意外得知,王老御史家中发现其幼子尸身,据闻,正是万年县苦主之一的儿子!王老御史悲痛欲绝,却又遭人诬陷,身陷囹圄。此事蹊跷至极,背后恐有巨大阴谋!恳请陛下下令彻查,还王老御史一个公道,也给那无辜枉死的孩子一个交代!”
徐锋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乾帝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威严的目光扫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误!”
大理寺卿连忙出列领旨。
“臣,遵旨!”
心中却叫苦不迭,这案子,越来越烫手了。
退朝之后,徐锋刚走出金銮殿不远,镇国侯赵渊便如阴魂不散般,带着几名家将拦住了他的去路。
“徐锋!”赵渊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你很好,非常好!今日,算是老夫认栽!”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如同要吃人一般。
“但你给老夫记住,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老夫不信,你这一路走来,当真就那么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把柄落在人手!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徐锋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丝毫不为所动。
“侯爷真是杞人忧天。与其有闲工夫担心下官的将来,不如早些回府,好好教导令郎何为守法,何为敬畏。免得,日后再给侯府惹来滔天祸端,届时,可就不是一句道歉能了结的了。”
“你……!”赵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锋的手指都在哆嗦,最终却只能猛地一甩衣袖,“哼!”了一声,带着满腔的怒火与憋屈,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徐贤侄。”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徐锋回头,见是御史大夫金缮缓步上前,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笑容。
“金大人。”徐锋拱手。
金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捋着胡须,缓缓开口。
“徐贤侄,今日在殿上,你实在是……太莽撞了些。”
徐锋刚想解释几句。
却听金缮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光芒,哈哈一笑。
“不过……甚合老夫心意!我辈御史,本就该有这股不畏强权、直言敢谏的骨气!若都如那些缩头乌龟一般,明哲保身,那还要我等监察百官何用?好小子,没给都察院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