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堂看鹏城公安局副局长躲到一边接电话。
反正该说的感谢话已经说过了,甚至连告别之前的礼节性握手都握过了。
周怀堂就不再打扰副局长,他和鹏城公安局其他人员摆了摆手,就登上了鹏城公安局送他们去机场的依维柯大面包。
就在周怀堂即将关闭依维柯车门的时候,鹏城公安局副局长却喊住了他。
“周局长,请等一等!你先接一下电话。”
副局长说着,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周怀堂。
周怀堂看了看手机显示屏。
打头的四位数字是“0755”,他知道这是鹏城的区号,来电之人使用的是鹏城座机。
“喂,您好。
我是边东省莆贤市公安局周怀堂。
您请讲话。”
电话是鹏城福田分局民警打过来的。
福田分局人员告诉周怀堂,在他们分局门外,发现了一辆银灰色的“蓝鸟”轿车。
驾驶蓝鸟车的司机不知道患了什么疾病,趴在方向盘上昏迷不醒,由于小便失禁,把汽车坐垫都尿湿了。
有人说他是鑫源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饶守堃。
福田分局找来鑫源商贸有限公司的两个员工辨认,他们确认这个人就是他们的总经理饶守堃。
分局知道市局正在通缉这个犯罪嫌疑人,他们就把电话打给了副局长。
目前饶守堃已经恢复意识。福田分局警员已经把饶守堃控制在福田区人民医院某病房之内。
现在请莆贤市公安局派员把犯罪嫌疑人带走。
周怀堂把手机归还鹏城公安局副局长。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一片春光灿烂。
“啊哈,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常局,饶守堃找到了,已经被福田分局的人扣押在福田区人民医院。
走,我们立即审讯这个家伙。看看这个家伙把侵吞国家的钱,都存放在哪里?”
福田区人民医院的医生说,饶守堃小便失禁,应该是受到某种惊吓所致,并没有器质方面的疾病。他除去有点儿轻微脑震荡以外,身体并没有检查出其他毛病。
主治医生建议病人出院,因为即使住院也只是卧床静养,并不需要什么药物治疗。
周怀堂唯恐饶守堃同伙把钱转移到境外,他决定借鹏城公安局的讯问室,对饶守堃马上进行讯问。
“姓名?籍贯?”
按照“公安机关在讯问犯罪嫌疑人时,必须依法核实其真实身份”的规定,周怀堂照例问了一句。
“邹仕安。边西省河阳县人。”
“什么?你再复述一遍。”
周怀堂大吃一惊,他仔细端详了这个家伙一回,竟然看这家伙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他记得福田区分局的干警说,鑫源商贸有限公司的两个员工已经指认这个家伙是他们经理。怎么这家伙说自己叫“邹仕安”?还有,鑫源商贸有限公司是一家港资企业,据说总经理是香港老板的儿子,这个家伙怎么又说自己是边西省河阳人?
他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你从事什么职业,担任什么职务?”
“我叫邹仕安。《战国策》‘邹忌讽齐王纳谏’中,‘邹忌’那个‘邹’,‘仕途’的‘仕’,‘安全’的‘安’,邹仕安。”
“我籍贯是边西省河阳县,出生地也是边西省河阳县。”
“我在鑫源商贸有限公司从事贸易工作,职务是鑫源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
“鑫源商贸有限公司的员工说,他们的总经理叫饶守堃!是香港人。
“你说你叫‘邹仕安’,你有什么证据?”
今天情况有点儿奇怪。
一般情况下,犯罪嫌疑人为了逃避或减轻法律制裁,都是拼命地把自己说成外国人。
哪怕只持有绿卡,也说自己是漂亮国公民。
可这个家伙为什么要隐瞒自己香港人的身份。
周怀堂一时猜不透这个究竟要干什么?
“报告警官,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们也可以和河阳警方联系,让他们核实一下,官道李乡葫芦巴村是不是有我这个人。”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个家伙说得有道理。周怀堂认真审视着这个家伙,发现他没有说谎!
那么,和莆贤国棉厂签订皮棉购销合同,合伙侵吞大量国有资产的,究竟是这个假饶守堃,还是真饶守堃?
被他们侵吞的大量资金,究竟存在了哪个银行?用谁的名字开的户头。
之前,周怀堂已经审讯过鑫源商贸有限公司的两个女财会。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两个女财会,虽然人长得挺漂亮,却是一肚子草包。
不仅对公司财务一问三不知,竟连起码的财会知识都不懂。
再仔细审讯,原来这两个女财务,都是只读了一年初中就下学了,其实只有小学文化程度。
她们干不了财务工作,老板饶守堃也不让她们管理财务。她们的工作只是陪陪酒、跳跳舞。财务方面的事情,都是老板亲力亲为。至于公司赚的钱究竟存在了哪里,只有她们老板饶守堃知道。
没有想到这个假饶守堃,还真像鑫源商贸有限公司员工说的那样,是一个十足的话痨。面对警方审讯,他竟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絮絮叨叨个没完。
“鑫源商贸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李善兰。工商营业执照上的名字也是李善兰。
饶守堃曾经说,李善兰是他的母亲。
他说他母亲有点儿神经质。
他母亲不放心别人管理公司,非让他这个亲生儿子担任总经理不可。
可是,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
他就以每月2万港币的高薪,聘请我担任鑫源商贸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只不过有一个前置条件,他对外就说我叫‘饶守堃’……”
“不好!”周怀堂在心里暗暗地叫了一声。
他注意到,邹仕安说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知道,邹仕安一定想到了某种令他极端恐惧的事情。
多年经验告诉周怀堂,如果不能解开邹仕安的这个心结,消除他内心的恐惧,下一步的审讯必定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可是周怀堂偏偏在短时间之内,看不透这个家伙的心结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让他感到如此恐惧。
果然,接下来的审讯变得有些胶着。
邹仕安一改那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风格,开始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邹仕安,是不是你和莆贤国棉厂签订的购销皮棉合同?”
邹仕安低头不语。
“邹仕安,我奉劝你少打歪主意。
是不是你签订的合同,莆贤国棉厂的几个负责人一看便知。”
周怀堂的心理战打得不错,很快就打破了邹仕安的侥幸心理。
邹仕安不得不承认是他和莆贤国棉厂签订的合同。
然而,当周怀堂追问赃款哪里去了时,邹仕安却把责任一股脑儿推给了饶守堃。
双方拉了半个小时的锯,竟然没有半分进展。
每拖延一分钟,赃款被转移到境外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周怀堂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