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学会如何与不同背景、不同身份的人群打交道,如何洞察人心,如何明辨是非,这些都是任何书本都无法完全教授的生存智慧与社会经验,只有在实践中才能真正掌握。
短短三个月的工地生活,让原本在皇家学院中养得白白净净、皮肤细腻的郑柱子,又恢复了过去在村里时那黝黑精瘦、充满活力的健康模样,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脸上沾满了劳作产生的污渍。
尽管他满身尘土,脸颊上也布满了清晰可见的污渍,但这丝毫掩盖不住他那双原本清澈此刻却透出炯炯有神光芒的眼睛中所折射出的坚毅与成熟;那双眼睛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变得更加锐利而有力量。
此刻,郑柱子正盘腿坐在运河河堤旁一片松软的草甸上,手里捧着一块略显粗糙的玉米馍馍,另一只手则端着一碗正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米粥,他吃得津津有味,那模样仿佛正在享用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他周围的乡亲们也和他一样,三三两两地围坐或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的简餐,大家饿了一上午,此刻终于可以填饱辘辘饥肠了。
坐在他身旁,一位脸上布满岁月风霜、显得格外沧桑的老汉,偷偷地凑近郑柱子,压低声音小声劝说道:“柱子啊,你如今可是皇家学院派来的监工老爷了,将来前途无量,是要当大官的人哪,你怎能还与我们这些粗手粗脚的乡下人一般见识,就这样随便坐在地上同席吃饭呢?”
“是啊,柱子,你三叔说的有道理得很,”四周的乡亲们听到老汉的话,纷纷附和着,他们的眼中都带着真诚的关切与担忧,“你这样天天与我们同吃同住,岂不是折损了自己的身份?将来回了学院,说不定还要被你的那些同窗笑话呢!”
他们郑家庄虽然贫困落后,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郑柱子这么一个有出息、有前途的后生,大家心里都替他高兴,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这种小事而影响前程,败坏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好名声呢?
乡亲们纷纷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远处那座被临时征用、显得气派不凡的院落——那是乡三老、亭长、里长等地方官吏的临时住所;瞧瞧族长他们一家人,仅仅凭借着区区乡三老、亭长、里长这样微末的身份,就能轻轻松松地开小灶,顿顿有酒有肉,享受着与普通民夫截然不同的特殊待遇。
而郑柱子可是堂堂正正的监工老爷,这个身份地位可比族长高了好几个级别,却要和他们这些满身泥土的泥腿子一起啃粗糙的玉米馍馍,喝寡淡的小米粥,在乡亲们看来,这实在是有失体统,太委屈他了!
郑柱子对乡亲们的劝说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咽下口中的粥食,用平静而坚定的语气回应道:“无妨,三叔,各位乡亲,我郑柱子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金贵人物,从小吃苦长大的;再说了,这馍馍和粥,我吃着反而觉得心里踏实,而且越吃越有味儿,能回味出家乡的味道。”
“唉,这孩子,真是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份和前程啊!”周围的乡亲们听到他这样说,虽然感到无奈,纷纷摇了摇头,发出叹息,但他们最终还是尊重了郑柱子的决定,没有再继续劝说下去。
郑柱子小口地啜饮着碗中剩余的小米粥汁,细细地品味着其中那熟悉的滋味;然而,随着粥水入口,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片刻之后,他将碗中最后一粒米粒吃尽,然后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般感慨道:
“奇怪,这小米粥的味道,怎么感觉越来越熟悉了?竟然和我幼时家里穷,经常喝的陈米粥如出一辙,都带着一股微微的酸涩之味。”
“呵!”郑柱子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冷冽的笑容,他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
朝廷通过报纸公开调拨给运河民夫的口粮,明明都是今年收割的新谷新米,这一点他身为监工,是亲自参与了验收工作的,绝不会记错;那些新米金灿灿的,带着稻谷的清香,与陈米的味道截然不同!
如此说来,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必定有人在暗中进行了掉包,用劣质的陈粮替换了原本应该发放给民夫的新粮,并通过这种卑劣的手段,从中非法渔利,贪墨朝廷拨付的钱粮,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仅如此,按照朝廷颁布的详细规章制度,参与运河建设的民夫们,每日的餐食中必须提供一荤一素,以确保他们能够获得足够的营养和体力,应对繁重的劳动。
然而,他们这段运河工区所提供的荤菜,最初供应的还是鲜嫩美味的羊肉,分量也比较足;但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羊肉变成了相对廉价的鸡肉;再后来,鸡肉竟然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一股酸臭味的劣质猪肉,而且分量还一天比一天缩水,少得可怜。
情况还在持续恶化,到了最近这几天,碗中只剩下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连一丝肉丝都寻觅不到,简直是赤裸裸、毫无遮掩的克扣与欺压!
呵!郑柱子的目光冷冷地望向远处那座被征用、显得气派不凡的院落——那里正是乡三老郑永望等人的临时住所,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看来,这群藏污纳垢的狐狸,其罪恶的尾巴终于耐不住性子,彻底暴露出来了!这次,他们休想再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逃脱法律的制裁与应有的惩罚!
此时此刻,就在郑柱子所在的运河工区不远处,乡三老郑永望的那间临时厢房内,郑永望正与他的三个儿子——郑老大、郑老二、郑老三,父子四人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大口痛饮着美酒,享用着面前摆放着的一盘盘肥美诱人的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