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厅穹顶的水晶灯将舞台切割成无数菱形光斑,苏明远的状元及第袍在光影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主持人握着金色信封的手微微发颤,台下的粉丝们早已站起,荧光棒组成的云雷纹图案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现在,让我们揭晓本届《全民偶像》的冠军是 ——” 主持人的声音被尖叫声吞没,陈浩然站在右侧候场区,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手指摩挲着袖口的龙纹刺绣。他身后的王姐正在给经纪人群发消息:“浩然夺冠后,立刻安排庆功宴,地点就定在故宫角楼 —— 要那种能看见城墙的包间。”
苏明远站在舞台中央,望着大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陈浩然的票数停在 520 万,而他的票数正以每秒三千的速度攀升:499 万、500 万、505 万......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极了庆朝科举放榜时的鼓点。突然,余光瞥见侧幕布后闪过的黑影,那身黑衣与昨夜胡同里的刺客如出一辙。
“明远!小心!” 林婉儿的尖叫从后台传来。
苏明远转身时,看见黑衣人已经冲破安保防线,手中的匕首在聚光灯下寒光乍现。观众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有人慌忙躲到椅子下,有人举起手机直播,镜头却因颤抖而模糊成一片光斑。
“都让开!” 安保人员的怒吼声中,苏明远注意到黑衣人袖口露出的云雷纹刺青 —— 和阿七的护腕一模一样。匕首离他后心只剩半米,他却突然轻笑出声:“来得好。”
“苏明远!” 主持人吓得后退半步,金色信封掉在地上,“快躲开啊!”
时间仿佛被拉长。苏明远想起在庆朝时,曾在金銮殿上直面刺客的情景。那时他手无寸铁,却凭借一篇《止戈论》说得刺客弃刀而拜。此刻,他望着黑衣人眼中的杀意,却在对方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平静的倒影。
“壮士且慢。” 他抬手作揖,广袖如流云般展开,“若要取苏某性命,可否容我说完最后一句话?”
黑衣人顿住,匕首在空气中划出半道弧光。后台的阿七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 他认出,这是首领亲自训练的 “追魂十三式” 中的起手式。
“你看这票数,” 苏明远侧身指向大屏幕,此时他的票数已反超陈浩然 5 万,“在下若就此殒命,岂不是让万千看官失望?”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仿佛此刻面对的不是利刃,而是茶馆里论诗的友人。
黑衣人面罩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匕首却微微下垂。苏明远注意到他握刀的手势,分明是庆朝军士的 “斩马刀” 握法,不禁想起自己曾在《武经总要》里批注的改良建议。
“还有十秒!” 导播在耳麦里大喊,“苏明远,快躲!”
林婉儿不知何时冲上舞台,她推开呆立的主持人,抓起地上的金色信封朝黑衣人掷去。信封散开,选票如雪花般飞舞,其中一张恰好贴在黑衣人面罩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搞什么!” 陈浩然在候场区跺脚,“这破节目怎么这么多幺蛾子!” 王姐想拉住他,却不小心扯掉了他袖口的龙纹刺绣,露出里面廉价的化纤内衬。
苏明远趁机后退半步,却踩到自己的袍角。在失去平衡的瞬间,他本能地施展庆朝 “鹞子翻身”,却因广袖勾住舞台灯架,整个人倒挂在半空,像极了杂技演员的滑稽姿势。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哄笑。有粉丝笑出眼泪:“哥哥这是在表演古代轻功吗?”“苏明远:我不要面子的吗?”
黑衣人愣在原地,看着倒挂的苏明远,突然想起首领书房里那幅《状元及第图》—— 画中人身穿红袍,骑在马上春风得意,何曾有过这般狼狈?他握着匕首的手开始颤抖,耳边响起阿七昨夜的留言:“他们说,苏明远在现代教孩子们写毛笔字,用《三字经》编顺口溜......”
“五、四、三......” 全场观众开始倒计时,苏明远倒挂着看见大屏幕上的数字 ——530 万对 520 万,他以十万票优势反超。
“恭喜苏明远获得本届《全民偶像》冠军!” 主持人抓起话筒大喊,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林婉儿冲过去扶住苏明远,帮他解开勾住灯架的广袖:“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苏明远揉着发酸的肩膀,望着还在发呆的黑衣人,突然朝他作了个揖:“壮士刀下留情,苏某感激不尽。”
黑衣人猛地扯下面罩,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眼角还沾着未脱的婴儿肥。他望着苏明远,喉结滚动:“你...... 你真的是庆朝状元?”
“如假包换。” 苏明远笑着整理衣冠,“不过在下更好奇,壮士为何要取我性命?”
少年刺客的脸涨得通红,像极了庆朝太学里被先生点名的学生:“首、首领说你泄露往生术秘密...... 但我看你根本不会什么法术,连吊威亚都怕得要命......”
台下的观众哄笑起来,有人大喊:“对!他上次拍古装剧,吊威亚时喊‘救命啊有刺客’!”
苏明远无奈地摇头,转向镜头:“诸位看官,往生术之说纯属讹传。在下不过是个念旧的人,若说有什么‘法术’,大概是这满场的书香墨气吧。” 他抬手虚握,仿佛在抓取空中的荧光,“不信你看,这万千灯火,可比往生司的秘宝亮堂多了。”
演播厅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陈浩然望着这一切,突然想起自己在后台偷练作揖时的模样,只觉得脸上发烫。王姐凑过来想安慰他,却被他挥手推开:“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话音未落,他被地上的选票滑倒,狼狈地摔在舞台边缘。
“陈先生没事吧?” 主持人递来话筒,却被他黑着脸推开。
苏明远走到少年刺客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若壮士无处可去,不妨来明远书院坐坐。我们那儿缺个教武术的先生,就缺你这样的好手。”
少年抬头,看见苏明远眼中的笑意,突然想起庆朝民谣里唱的 “状元郎心怀天下,容得下四海八荒”。他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匕首 “当啷” 落地,在舞台上拖出长长的尾音。
“我叫阿九。” 他低声说,“阿七是我哥...... 他说你用算盘打过他的飞镖。”
“正是。” 苏明远想起茶水间里打翻牛奶的少年,忍俊不禁,“下次教你用算珠打靶,比飞镖有趣多了。”
舞台上方的灯树突然亮起,万千光点如星辰坠落。苏明远望着台下挥舞的竹简灯牌,想起初到现代时在小剧场背《将进酒》的夜晚。那时他以为自己是被时代抛弃的人,如今却站在这万人瞩目的舞台上,看着古老的文化以崭新的模样绽放光芒。
“明远,” 林婉儿递来冠军奖杯,“该发表感言了。”
苏明远接过奖杯,却在触碰到杯身的瞬间愣住 —— 那上面刻着的云雷纹,竟与他的玉珏、林婉儿的玉佩、甚至阿九的刺青一模一样。他抬头望向观众席,看见粉丝们举起的灯牌组成了 “古今同辉” 的字样,突然想起《庆朝佚事》里的一句话:“文明如长河,遇山开路,遇水架桥,从未断绝。”
“诸位看官,” 他对着话筒深揖及地,广袖扫过舞台上的花瓣,“在下苏明远,幸得诸君抬爱,摘得这现代‘状元’之名。但在下更希望,有朝一日,人人皆能在心中种下文化的种子,待它生根发芽,长成连接古今的桥梁。”
台下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阿九望着这一切,突然想起首领书房里那幅被烧毁的画像 —— 或许真正的状元郎,从来不是画中那个端坐在马上的人,而是眼前这个会被袍角绊倒,却依然笑得温文尔雅的青年。
陈浩然悄悄从侧幕离开,路过道具间时,看见自己的龙袍被丢在角落,绣线开线处露出里面的商标:“made in china”。他自嘲地笑了笑,掏出手机给王姐发消息:“帮我联系明远书院,我想...... 学写毛笔字。”
夜更深了,苏明远站在后台卸妆,阿九抱着一箱算珠站在门口,像极了刚入学的新生。林婉儿递来热可可,指着他眉心的红点笑:“这胭脂抹得像古代状元郎的朱砂痣。”
“本来就是。” 苏明远对着镜子挑眉,突然看见窗外划过一道流星。他想起庆朝时与友人共赏流星雨的夜晚,那时他们喝着梅子酒,想着 “愿得此身长报国”;此刻他握着热可可,望着身边的林婉儿和阿九,突然明白 —— 报国之路,从来不止一种模样。
手机突然震动,他点开微博,发现 #苏明远倒挂金钩# 的话题已经登顶,配图是他倒挂在舞台上的滑稽模样,配文:“状元郎的‘轻功’现场,笑不活了!”
苏明远摇摇头,将手机塞进袖口。灯架上残留的广袖还在轻轻晃动,像极了庆朝宫殿里的流苏。他起身走向门口,听见阿九正在给粉丝们演示 “算珠暗器” 玩法,林婉儿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走吧,” 他对镜中的自己轻声说,“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呢。”
走出演播厅时,夜风带着初夏的暖意。远处的摩天大楼与古老的城墙交相辉映,苏明远望着这古今交织的夜景,突然轻笑出声 ——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时代,容得下状元郎的墨香,也盛得下现代人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