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立在空荡荡的排练厅中央,青衫下摆被空调风口掀起,他仰头望着墙上新挂的岳飞画像 —— 那是他特意从琉璃厂淘来的明代摹本,画中岳武穆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时光。
“苏老师,半决赛曲目单定下来了!” 助理小周抱着文件夹冲进来,运动鞋在地板上打滑,“主题是‘家国天下’,您看......” 话音未落,苏明远已转身提笔,狼毫在宣纸上力透纸背,写下 “满江红” 三个大字,墨汁溅在他手背,宛如点点红梅。
“就它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指尖轻抚过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的词句,仿佛触到了八百年前那场未歇的雨。排练厅的顶灯在他镜片上投下阴影,看不清眼底翻涌的情绪,“武穆‘直抵黄龙府’的壮志,与今人‘少年强则国强’的心声,千年同频。”
次日清晨,排练厅的镜子映出苏明远挥剑的身影。他手中握着特制的软剑,剑穗扫过地面发出 “簌簌” 声响,与墙上挂着的《宋史?岳飞传》古籍形成奇妙呼应。五个组员挤在角落,交换着担忧的眼神 —— 队里最活泼的小陈终于憋不住,蹭到他身边:“苏老师,这《满江红》也太悲壮了吧?咱们舞台得炸,得燃!”
苏明远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他转身从琴架上取下一把仲尼式古琴,指尖轻拨琴弦,《阳关三叠》的旋律倾泻而出:“悲壮非悲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 琴弦忽地迸出个激昂的高音,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诸君可知,岳武穆不仅是武将,更是能写出‘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文人?”
副队长小林挠挠头:“可咱们怎么把这悲壮变成舞台亮点啊?”
苏明远笑而不语,突然抄起案头的毛笔,饱蘸浓墨。“看好了!” 他大喝一声,左手握剑穗凌空劈出,模拟出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的豪迈;右手的毛笔同时落下,在宣纸疾书 “壮志饥餐胡虏肉”,墨点飞溅如星。两种动作刚柔并济,惊得组员们张大了嘴巴,小陈差点把保温杯摔在地上。
“剑舞显其刚,墨舞见其柔。” 苏明远甩了甩笔尖的墨,“这才是古人‘文武双全’的风骨。” 他指着墙上的岳飞画像,“岳武穆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赋诗,咱们的舞台,也要让观众看到这份‘千磨万击还坚劲’的气魄。”
接下来的半个月,排练厅成了时空交错的战场。苏明远将《满江红》拆解成 “怒”“叹”“誓” 三部分,带着组员逐字推敲。某日午后,阳光斜斜照进屋子,他突然抓起折扇,对着空气比划:“‘怒发冲冠’要如雷霆乍惊,剑穗扫过要带起风声!” 说着猛地一甩,扇骨 “啪” 地展开,吓得正在啃包子的小陈噎住了。
“叹” 的部分排练时,苏明远换上素白长衫,抚琴低吟:“‘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这不是悲叹,是警醒。”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琴弦也随之震颤,“就像你们熬夜练舞时,我总念叨‘一寸光阴不可轻’,道理是一样的!”
轮到 “誓” 的段落,苏明远干脆搬来半人高的鼓。他击鼓而歌,鼓点如战阵,震得排练厅的吊灯都微微摇晃:“‘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誓言,要喊出开天辟地的气势!” 组员们被感染,纷纷跟着鼓点跺脚,原本冷清的排练厅,瞬间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豪情。
半决赛前夜,后台乱成一锅粥。灯光师举着对讲机大喊,道具组的人抱着 “贺兰山” 模型飞奔而过,扬起一阵金粉。苏明远却独坐角落,对着铜镜整理儒巾。他腰间别着特制的软剑,袖口绣着暗纹的狼毫笔若隐若现,活脱脱从古代战场走来的书生将军。
“苏老师,您紧张吗?” 小周递来润喉茶,手却在发抖。
苏明远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当年岳武穆出征前,怕是比我紧张百倍。” 他望向化妆间外的舞台,那里 “山河社稷图” 的背景正在缓缓升起,“但只要心怀家国,再大的舞台,不过是一方砚台;再多的观众,皆是知音。”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时,苏明远踏上升降台。聚光灯下,他执剑提笔,眼神锐利如鹰。音乐响起的刹那,剑穗破空声与鼓点交织,毛笔在巨型宣纸上落下第一笔 —— 这一笔,写的是八百年的壮志,也是今时今日的热血。台下观众先是屏息,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惊得场馆外的银杏叶纷纷坠落,仿佛也在为这场跨越时空的壮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