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盛京大剧院外,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落在姑娘们的发间,像极了古代仕女图里的景致。苏明远站在后台幕布后,听见检票口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快看!我的竹简灯牌亮了!”“帮我拍下‘庐州客’那组!” 他掀起一角幕布,只见台下荧光闪烁,却不是常见的 LEd 灯牌,而是一片片泛着竹青光泽的 —— 竹简。
“明远,该你上场了。” 李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改良汉服,袖口绣着二维码,“记住,别随便作揖,现代粉丝不吃这一套。”
苏明远点点头,手心却微微出汗。自红毯一摔后,他的 “古风才子” 人设意外出圈,可此刻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他忽然想起古代科举放榜时,挤在朱雀街头看皇榜的庶民们 —— 一样的热切,一样的期待,只是如今的 “皇榜”,变成了手机里的热搜。
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山呼海啸般的 “明远哥哥” 让他耳畔嗡鸣。抬眼望去,前排粉丝举着的竹简灯牌正在聚光灯下流转,上面的诗句有的是他在小剧场吟过的《将进酒》片段,有的是粉丝自创的 “愿逐明月入君怀”,最显眼的是正中央那幅一人高的竹简,赫然写着 “愿为明远庐州客,不羡长安万户侯”—— 那是他初到现代,在小剧场触景生情吟的即兴诗。
“诸位……” 他刚开口,便被潮水般的尖叫打断。一个穿汉服的小姑娘挤到台前,怀里抱着一本镶着云纹边的手账本:“哥哥!能用毛笔给我签名吗?” 她举起的笔杆上刻着 “明远亲启”,显然是特意定制的。
苏明远接过笔,发现竟是支狼毫小楷,笔尖还带着新墨的清香。他环顾四周,看见后排粉丝纷纷掏出宣纸、扇面,甚至有个小伙子举着空白绢帕,上面用马克笔写着 “求赐墨宝”。这场景让他恍惚回到古代的诗会,文人雅士们围坐曲水旁,等着他即兴题诗。
“大家稍安勿躁。” 他抬手示意,广袖在灯光下划出柔和的弧线,“今日既为雅集,自当以文会友。” 说着,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砚台 —— 幸好李芳早有准备,里面盛着调好的徽墨。小姑娘递来的手账本摊开在膝头,宣纸页上还印着《诗经》插图,他悬腕写下 “少年当怀鸿鹄志”,笔锋在 “鹄” 字尾端微微上挑,如惊鸿掠水。
“哇!是瘦金体!”“哥哥的字比打印机还好看!” 赞叹声此起彼伏,苏明远抬头,看见小姑娘眼睛亮得像点了烛火,手账本被身后的粉丝们争相传阅。忽然,他注意到前排有个老太太,手里举着的不是竹简,而是一本泛黄的《唐诗三百首》,扉页上贴着他的剪报。
“老人家,可是要签名?” 他走下舞台,在老太太面前半蹲身子。老人颤巍巍翻开书,露出夹在中间的银杏叶书签:“我孙女说您是‘活的古诗书’,能给我写句‘海内存知己’吗?”
“好。” 苏明远接过书,发现纸页间还夹着几张毛笔字练习纸,显然是老人自己写的。他笔尖落下,忽然想起今早路过公园,看见几位老人在地上写水笔字,其中一位大爷冲他喊:“小伙子,来露一手!” 此刻握着这支狼毫,他忽然觉得,古今文人的墨香,原是相通的。
后台,李芳看着监控屏幕直搓手:“快!把签售区的宣纸都搬出来!” 助理抱着一摞丈二长卷跑过,她又叮嘱:“多备点镇纸,别让风把纸吹跑了!” 忽然,她看见屏幕里苏明远正给一个男孩签扇子,那孩子穿着印有 “古风少年” 字样的 t 恤,下摆却露出半截篮球裤,不禁摇头失笑 —— 这古今混搭的画风,倒像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
签售持续了两个时辰,当最后一个粉丝捧着写满批注的《宋词三百首》离开时,苏明远的手腕已经发酸。他揉着胳膊走到台前,看见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满地的宣纸,忽然想起古代科举后,贡院里散落的草稿纸 —— 一样的狼藉,一样的充满希望。
“谢谢大家!” 他对着空荡荡的剧场拱手,却听见后排传来一声轻笑。转头望去,林婉儿正坐在观众席上,手里晃着他送的缠花发簪:“苏状元,这现代‘粉丝’可比古代‘庶民’热情多了吧?”
“确实……” 苏明远想起那个举着绢帕的小伙子,他说 “这帕子要传给孙子”,不禁莞尔,“不过无论是‘看官’还是‘粉丝’,这份心意,古今皆同。”
林婉儿起身时,裙摆扫过地上的一张宣纸,上面是苏明远写的 “天涯共此时”。她弯腰捡起,指尖抚过墨痕:“知道今天最有趣的是什么吗?有个小姑娘问我,‘姐姐,古代人是不是都像苏哥哥这么好看?’”
苏明远愣住,随即笑出声来。窗外,暮色渐浓,大剧院外的海棠花瓣被路灯染成暖金色,像撒了一地的碎金。他想起李芳说的 “古风应援,独此一家”,忽然觉得,或许自己跌跌撞撞闯入的这个时代,并没有那么陌生。
散场时,残留的粉丝聚在剧院门口,看见他出来又尖叫起来。苏明远下意识要行肃揖礼,却听见有人喊:“哥哥别拜了!我们是你的粉丝,不是庶民!”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 laughter,他也跟着笑了,抬手作了个揖 —— 这次,是现代人的 “比心” 手势,却又带着几分古意。
“诸位留步。” 他大声说道,“明日酉时,我会在明远书院开讲《诗经》,愿与诸君共赏风雅。” 话音刚落,便有粉丝掏出手机记下来,有人喊:“是直播还是线下?” 他一愣,想起李芳教的 “线上线下同步”,于是答道:“既望于线上,又见于线下,如何?”
人群中又是一阵笑,却带着暖意。苏明远看着眼前的姑娘们,有的穿着汉服,有的穿着卫衣,手里却都抱着竹简或宣纸,忽然觉得,古今的界限正在这片墨香中渐渐模糊。原来文化的传承,从来不是刻舟求剑,而是像流水一样,在新的河道里,依然能映出旧时的月光。
夜风送来海棠的清香,苏明远转身走进保姆车,看见李芳正在数着签售收入。“祖宗,” 她头也不抬,“明天让会计给你买个护腕,这字要是累坏了,咱们的‘古风才子’可就塌房了。”
他笑着摇头,摸出腰间的玉佩 —— 林婉儿今天又给它系了个流苏,说是 “应援色”。车窗外,粉丝们举着竹简灯牌渐渐走远,那些闪烁的竹光,像极了古代夜晚的孔明灯,带着人们的期许,缓缓升向星空。
手机忽然震动,是张远发来的消息:“明远哥,今天看你写字,忽然觉得弹吉他也该有点‘古意’。” 苏明远笑了,回复:“明日书院讲《关雎》,可带吉他来,吾欲闻‘琴瑟和鸣’之音。”
放下手机,他翻开今天粉丝送的手账本,看见扉页上不知谁画了幅小画:古代的状元郎穿着广袖汉服,站在现代的舞台上,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笔尖流出的墨汁化作了漫天星光。
或许,这就是他的使命吧 —— 让古代的墨香,在现代的舞台上,绽放出最璀璨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