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城,刘府。
作为衡山派仅次于莫大先生的宿老,刘正风在江湖上的名望,算得上是声威赫赫,威名远扬。
他在回风落雁剑上造诣极为高深,传闻说比莫大先生的剑法还更胜一筹。
尤其是那一剑落五雁的绝技,更是出神入化,为江湖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而他在音律上的造诣,更是让人为之折服。
衡山刘三爷箫剑双绝。
在江湖上是久负盛名,几乎是无人不晓。
故而,当刘正风要金盆洗手的消息传出,整个江湖都热闹起来。
各方江湖豪杰纷纷涌向衡阳城,让这个原本就繁盛热闹的城市,如今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街小巷上都充斥着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或是三五成群,或是独自徘徊,脸上表情皆是兴奋莫名。
刘府门前的街道口,邱白朝不远处努努嘴,脸上挂着淡淡笑容,轻声说:“天门师叔,定闲师太她们来了!”
天门道人顺着邱白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定闲师太领着定逸师太及一众恒山派弟子,正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宁中则微微抿嘴,望着定闲师太她们,轻笑道:“也不知道师太她们,有没有作出决定。”
天门道人闻听此言,脸上浮现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嗤道:“依着邱师侄所言,她们都已经考虑个把月时间,若是今日还不能做出决定,怕不是铁了心要中立。”
“骑墙派,在哪里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邱白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冷峻的弧线。
这些尼姑若是到现在还没做出选择,邱白就要亲自去说服她们,必要时,即便是动手也在所不惜。
先礼后兵,他已经做到了。
听到邱白这话,天门道人不禁心里一颤,蓦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冷,有种寒意悄然蔓延开来。
“师太,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邱白脸上表情瞬间变化,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他热情的伸出手来,做出邀请的姿势,恭敬的说:“您请走前面!”
定闲师太瞧见邱白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白净的面颊微微抽搐,心里一突,感觉眼前这小子憋着坏。
毕竟是修行多年的有道之人,定闲师太神色不变,脸上挂出招牌笑容,朝着宁中则和天门道人拱拱手。
“宁女侠,天门道兄,你们也到了啊!”
“师太,我们也就比你先到一会儿。”
宁中则笑着回应,不咸不淡。
天门道人就没这心态,撇了撇嘴,不阴不阳的说:“哪能啊,我们这不是得等师太您发话嘛!”
见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定闲师太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邱白这小子憋着坏呢!
不过,定闲师太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心态很快就稳定下来,笑着摇摇头说:“瞧您这话说得,贫尼不过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又能发什么话呢?”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天门道人有所反应,便将目光转向邱白,脸上笑容微微收敛。
“邱师侄,别说什么请不请的,你现在是华山派的主事人,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跟我们算得上平等的,所以我们携手同行!”
定闲师太这话一出,倒是让天门道人愣了下,脸上表情甚是古怪。
这尼姑既不表态支持,也不给个明确回答,反倒是把邱白给抬起来,跟自己等人算平辈,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天门道人没想明白,也不好开口,只是皱起眉头。
邱白微微摇头,上下打量定闲师太片刻,神色略带玩味的说:“师太既然如此说,那我们就携手同行吧!”
言罢,邱白也是毫不客气的迈步而出,走在最前面。
在他的身后,宁中则稍缓一步,旁边是天门道人。
“......”
定闲师太见状,不禁眉头皱起,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她之前就觉得邱白会搞幺蛾子,所以给邱白带上高帽,希望他能有所松懈。
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强硬,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这般行径,无异于逼迫她们说,你们不作出决定,我就让别人默认你们已经作出决定。
如此动作,用比较粗俗的话来说,就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定闲师太面色难看,连引以为傲的养气功夫,都难以掩饰。
定静师太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师妹,我们也走吧。”
“可......”
定闲师太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定静师太朝她使眼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阴沉着脸,默默走到宁中则旁边,轻声道:“邱师侄,你这般行事,和你之前跟我们说的可不一样!”
“我跟你们说什么了?”
邱白头也不回,只是肩膀耸了耸,嗤笑道:“师太,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可别乱说啊!”
定闲师太听到这话,脚步猛地一顿,拳头握紧,脸上表情阴沉得能挤出水来。
定静师太见此,伸手握住定闲师太的手,微微摇头,什么都没说。
感受着师姐手上传来的温度,定闲师太深呼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的跟上脚步。
从街道口进入刘府,短短百来米的距离,定闲师太却是煎熬无比。
宗师境高手带来的压力。
这是底层弟子不会明白的重压,就如同泰山压顶,沉重得让人窒息,心中惶惶。
一直以来,面对左冷禅的步步紧逼,她们三人始终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尽可能的保证三人一起出行,不给左冷禅各个击破的机会。
如今再添一尊宗师境的高手,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若是两边联起手来,恒山派顷刻之间,就会面临宗门覆灭的风险。
现在摆在她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站队左冷禅,接受五岳剑派并派的主张;要么站队邱白,与他一同从左冷禅手中抢夺五岳盟主之位。
至于邱白或者华山派成为五岳盟主,后面会干出什么事情,这就是未知的情况了。
如此两难的境地,即便是一向擅断的师姐,她都没能做出决断,更惶恐说是她呢?
定闲师太心中犹如翻江倒海,翻涌着无数的念头。
在这版极度的纠结中,她随着邱白的脚步,进入到了刘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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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刘府内人声鼎沸,人来人往,一片热闹的景象。
米为义和向大年并肩站在廊下,看着人流熙熙攘攘的刘府,脸上露出几分隐隐的担忧。
“大师兄。”
米为义抬手揉揉眼睛,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着些许不安,沉吟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我眼睛跳个不停,让我心里不安。”
听到这话,向大年微微摇头,笑着说:“这事等泰山派的师兄来了,你倒是可以问问他们。”
“这还不至于。”
米为义也是笑着摇了摇头,按了按太阳穴,期盼道:“师父金盆洗手后,咱们就不是江湖人了,但愿往后的日子能够轻松些吧!”
向大年也是颇为向往,想到年前跟邱白的交谈,不禁苦笑着摇摇头,道:“好的不灵坏的灵,你还是不要这么乌鸦嘴了。”
米为义听闻此言,顿时一脸懊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苦笑着说:“大师兄说得对,瞧我这张破嘴,真是该打!”
说着,他还朝地上呸了两口,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萦绕心头的不安。
“我只是随口一说,算不得真!”
米为义双手合十,神色虔诚而紧张,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祈求上苍的保佑。
向大年瞧着师弟这一连串的举动,一时不由哑然失笑,心中对师弟的行为颇为理解。
米为义如此做,不过是对内心担忧的宣泄罢了。
这段日子以来,衡阳城内的种种情况,向大年再清楚不过。
因为师父要金盆洗手的事情,引来很多的江湖好手纷纷前来凑热闹。
然而,这些江湖人士大多个性乖张,争强好斗,性情急躁易怒,稍有摩擦就抽刀拔剑,拳脚相向。
全然不顾及场合,致使城内治安事件频发,搅得整个衡阳城鸡犬不宁。
府衙那边面对如此局面,无奈之下发来协同函,让他们帮忙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
向大年作为大师兄,自然是义不容辞,一肩挑起了这件事情。
如今,他每天协同府衙那边,处理那些江湖好手们招惹出来的事情,直忙得他焦头烂额,身心俱疲。
不过,也正是处理这些频发的处理过程,他接触到大量的江湖消息,从而得知江湖上对于师父金盆洗手之事的种种看法。
从他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来看,向大年心里清楚的意识到情况并不理想!
其中最关键,也是最让他揪心的,便是嵩山派的反应。
可奇怪的是,嵩山派那边好似一潭死水,平静得没有泛起一丝波澜,非常的反常。
向大年只觉得头疼,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要想改变已经是不可能。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祈祷,希望典礼能顺利完成。
向大年看着如同烈火烹油般的刘府,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忐忑,叹息道:“希望师父身上的官服,能够挡住来自嵩山派的压力吧。”
“放心吧,大师兄。”
米为义满脸自信,大大咧咧的说:“今天过后,咱们就是刘参将的亲兵了。一旦我们披上那身官服,就没人能招惹我们了。”
“话是这么说,......”
向大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纠结之色,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算了,这大好的日子说这些话,听着丧气。”
米为义看着向大年,笑着说:“别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一道身影快步而来。
“大师兄,爹爹找你!”
来人是个少女,身穿着翠绿衣裳,长得颇为秀丽,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看到过来的少女,向大年招手道:“师妹,师父在哪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正风的掌上明珠——刘菁。
刘菁是刘正风的大女儿。
前段时间刚满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跟岳灵珊年龄相仿,同样拥有着少女的纯真与活泼。
刘菁快步上前,看向大年急切道:“爹爹在前厅等你,让我来叫你过去呢!”
向大年点点头,看向旁边的米为义,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忧虑。
“好,我们走!”
向大年点点头,也不多做犹豫,跟随着刘菁朝前厅走去。
走了没多远,向大年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妹,你可知道师父找我什么事情啊?”
刘菁微微摇头,腮帮子鼓起,迟疑着说:“我也不知道爹爹找你什么事情,不过应该是跟五岳剑派的事情有关。”
“哦?”
向大年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来。
“师妹,邱白他们到了?”
“大师兄,你还别说......”
刘菁听到向大年这话,嘴角微微勾起,痴痴说:“那个邱白真好看呢!”
“好看?”
向大年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下,快走两步,看着面带痴笑的师妹,皱眉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就是邱白好看啊!”
刘菁歪了歪脑袋,眨眼看着向大年,压低声音说:“大师兄,你觉得我们能跟华山派联姻吗?”
“师妹,你......”
向大年深呼口气,压下烦躁的心情,没好气道:“今天是师父金盆洗手的日子,你的关注点怎么......”
向大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家这师妹虽然有学女戒这些,但毕竟是江湖人,管得相对没有那么严苛。
相比起令狐冲,他对刘菁这个师妹可没什么想法,只想着师父的事情。
师娘虽然貌美,但是那是师娘,那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本身出自衡阳豪族,自小便学的四书五经,若非考不上科举,也不会来习武。
“哎!”
“看话本把脑子看坏了!”
向大年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师妹,轻轻摇了摇头。
他也不管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刘菁,径直朝着前厅而去。
此时的前厅中,并没有多少人。
准确说,现在的前厅里,就只有师父一个人。
向大年走上前,朝着刘正风躬身一礼。
“师父,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