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掠过血狱城上空时,殷红泪正跪在祭坛中央。九根刻满符咒的青铜柱环绕着她,柱顶幽蓝磷火映得少女脖颈间的银铃泛起妖异紫光。她低头望着石板上蜿蜒的血槽——那是用三百童男童女心头血绘制的逆命阵,此刻正发出饥渴的嗡鸣。
\"时辰到了。\"黑袍祭司举起骨杖。
殷红泪咬破舌尖,将混着精血的咒文喷在阵眼。血色纹路骤然活过来,如同千万条赤蛇扑向她心口。噬心蛊在胸腔里疯狂扭动,疼得她指甲抠进青石板缝隙。二十年来饮下的九百九十九人鲜血在血管里沸腾,那些惨死者的怨念化作黑气从七窍涌出。
\"陆昭明...\"她盯着阵中悬浮的青铜镜,镜面映出寒江畔那个正在练剑的少年,\"你的九曜玄骨,本圣女收下了。\"
三千里外的云梦泽,陆昭明突然踉跄着扶住桃树。左眼银瞳不受控地浮现北斗星图,瑶光位迸发的红光刺得他眼前发黑。掌心星陨玉佩烫得几乎握不住,昨夜慕青璇替他包扎的纱布下,那道被噬心蛊划出的伤口正在渗出血珠。
\"又发作了?\"慕青璇从竹楼跃下,天衍罗盘悬浮在她掌心。当她看清少年心口浮现的血色咒纹,素来清冷的面容瞬间惨白:\"是血狱城的血脉共鸣咒!\"
陆昭明扯开衣襟,只见皮肤下蛛网般的血线正朝着心脏汇聚。他想起三日前在蜃楼鬼市,那个足系银铃的妖女指尖划过他胸膛时的冷笑:\"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小少主。\"
百里惊鸿的酒葫芦砸在石桌上。醉眼朦胧的老剑修并指成剑,剑气割开陆昭明心口皮肤。涌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诡谲符文,隐约可见\"殷红泪\"三字。
\"麻烦了。\"百里惊鸿用断水剑挑起一滴血,\"那丫头用禁术把你们命格绑在了一起,现在杀她就等于杀你。\"
慕青璇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金色血丝。自那日强行破开天机迷雾,她体内的反噬就再未平息。此刻罗盘上的二十八宿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鬼金羊\"凶位上。
\"去血狱城。\"她抹去嘴角金血,\"找晏清尘。\"
殷红泪的九窍开始淌血时,祭坛四周的青铜柱突然齐根断裂。本该注入她体内的血脉之力逆流而上,在穹顶凝聚成血色星图。当看到北斗九星的位置竟与陆昭明身上的九曜玄骨完全重合,她终于明白父亲临死前那句\"玄渊阁欠我们的\"是何意。
\"原来你我都是祭品...\"她癫笑着扯下发间白骨簪。簪尾刻着的\"殷\"字在血光中扭曲变形,渐渐显露出被咒术掩盖的\"陆\"字痕迹。
记忆如潮水般冲破禁制。二十年前玄渊阁那场大火里,她亲眼看见母亲将尚在襁褓的弟弟交给个银瞳女子。那女人心口插着父亲的噬魂刃,却用最后灵力在婴儿身上烙下封印。
\"快走!\"母亲的尖叫混在雷声中,\"带着昭明...啊!\"
利刃穿透胸腔的闷响。殷红泪看着记忆里父亲将匕首从母亲背后抽出,看着那个叫陆明月的女人抱着婴儿坠入寒江,看着自己躲在柜中咬破嘴唇不敢哭出声。原来当年父亲屠杀玄渊阁,不是为了抢夺《太初玉册》,而是为追杀带着九曜玄骨叛逃的...
\"陆明月是你生母。\"黑袍祭司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而殷无咎,是你的弑母仇人。\"
殷红泪突然暴起,白骨簪穿透祭司咽喉。对方却在化为黑雾前露出诡异笑容:\"你以为噬心蛊反噬的是谁?看看心口吧少女——\"
她低头看着不知何时爬满全身的金色纹路,那是天机阁独有的封魂印。慕青璇的声音穿透血色结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招可还痛快?\"
陆昭明撞开幽冥裂隙的瞬间,正好看见殷红泪自挖心口的场景。少女染血的手指捏着仍在跳动的金纹心脏,身后是崩塌的血狱祭坛。当两人的血同时滴落,祭坛地底突然传出洪荒巨兽般的咆哮。
\"快走!\"燕长歌的白绫被狂风吹散,露出空洞的眼眶,\"她启动了牧神者留下的...\"
话音未落,整座血狱城开始下沉。无数青铜棺椁从地底升起,棺盖上的七星锁链寸寸崩断。殷红泪在血泊中举起那枚染血的白骨簪,簪头赫然刻着玄渊阁的星纹徽记。
\"拿着!\"她用尽最后力气将簪子抛给陆昭明,\"去归墟...找真正的...\"
魔龙逆鳞的虚影在她眉心闪现,未说完的话永远凝固在血色里。慕青璇的天衍罗盘在此刻彻底碎裂,三百里外的神农谷禁地,所有冰棺中的替身傀儡同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