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皇子今年不过五岁,其母妃兰贵嫔乃民间遴选的秀女。
在珍嫔未入宫之前,她乃是数一数二的宠妃。
得知儿子被内侍推下水,兰贵嫔视线边缘一黑,好悬没一头倒下去。
待缓过这口气,她抓紧宫婢手腕,秀美的脸庞写满凶狠,“来人,立刻将照顾皇儿的内侍全部看押。”
话音落,她人已经走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的五脏六腑。
十五皇子没有事,只是受了惊吓,用过太医开的安神汤,便沉沉地睡了下去。
兰贵嫔也终于有时间,询问救她儿子之人的身份。
待得知乃是国师身边一书童,她秀眉略微皱了皱,有些意兴阑珊,“罢了,到底救了我儿一场,斟酌着备份谢礼送去吧。”
十五皇子被接回去的时候,温知宜三人也被一同喊了过去。
观棋慢了一步,没能抓到那内侍,三人待在前厅,宫婢内侍进进出出,却没一人搭理她们,也就最开始的时候,有宫婢奉了一盏茶上来,此刻茶水已冷,温知宜生出两分不耐。
尤其是见郑永安穿着湿衣裳暗暗发抖。
注意到她时不时看来的眼神,郑永安熨帖的同时说道:“郎君放心,老奴身体好着呢,这点池水无碍。”
“我只是没想到,咱们救人还救出错来了。”
温知宜并没有压低声音,候在两旁的宫婢顿时有些尴尬。
可里面主子没有传出话来,而且这三人形迹可疑,谁知道他们嘴里说的内侍,是不是为脱罪而捏造的呢。
不多时,一位女官模样的宫婢,捧着一个礼盒出来。
“三位见谅,娘娘忧心十五皇子,不便接见各位,但特地吩咐奴婢,为三位备上谢礼,以谢三位对我们十五皇子的救命之恩。”
温知宜站起身,语气平淡道:“谢礼就不必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宫婢对她冷淡的语气感到意外,但到底是宫里经营多年的人,面对什么人露出什么表情,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扬起标准的温和笑容,说道:“这是自然。”
得到应允,温知宜不再停留,快步离开。
宫婢看到手上没送出去的谢礼,只能原样回去和兰贵嫔复命。
出了兰贵嫔在行宫居住的殿宇,温知宜吐出一口郁气,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燕非时。
“出来了?”
低沉的嗓音萦绕耳畔,温知宜乖乖点头,回了一声:“嗯。”
“走吧。”燕非时拍了拍她头顶,问道:“怎么像是不高兴?”
“你都知道了?”温知宜低下头,手指相互扣着。
燕非时看她一眼,脚下步伐压慢,配合着她的步调,“十五皇子落水这么大的事,我想不知道也难。”
他状似有些苦恼,声音里也透出两分,温知宜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到他诱惑她来秋猎时,说的可以看好戏的那些话......
她眼睑颤了两下,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不是坏了你们的事?”
“不关你的事。”燕非时如是道。
可这话并不能让温知宜全然放下心,她盯着脚下一块块青石板,“好心救人,反遭人怀疑,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
不救吗?
以她的嘴硬心软,即便早知道,还是会走上一样的路。
燕非时分开她扣在一起的两只手,修长的指节微微蜷缩,顺势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男人干燥而炙热的温度传递过来,温知宜只觉呼吸都变得灼热,耳根肉眼可见地染上红晕。
“七弟好闲心,什么时候竟有了养娈童的风流爱好?”
充满打趣的声音自旁边岔道里传来。
没想到会被外人看到,温知宜羞红了一张小脸,惊慌地缩回自己的手。
燕非时循声看去,眉头皱起来。
“哈哈,七弟别生气,怪我眼拙,哪里是小童儿,原来是位俏佳人呐。”忠老王爷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捋着胡须,几乎是岿然不动地打量着温知宜,将她从头到脚端详一遍。
对面的眼神令温知宜有些不适,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
眼神飞快在对方脸上转过一圈,先是感觉有些眼熟,而后终于想起,自己见过此人,在天香楼的时候,又想到他方才唤燕郎君“七弟”,两人关系显然不一般。
就在她思考时,燕非时轻轻拍了下她脑袋,对郑永安道:“带温娘子回去。”
温知宜抬起眼眸,眼里的担忧令燕非时心口一软,语气也越发温柔:“没事,等我回来。”
“嗯,那你快点。”温知宜点点头,带着观棋和郑永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忠老王爷目睹这一场依依不舍的送别,合掌笑的意味深长:“七弟你这突然儿女情长,倒叫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认识了,父皇若是在世,怕是也要惊掉了眼。”
燕非时的目光自他仅剩手腕的右手滑过,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淡声说道:“你若好奇,可以亲自下去问问。”
“七弟这是在咒我去死?”忠老王爷不见怒气地问道。
燕非时勾唇道:“你离死难道还远?”
忠老王爷叹息一声:“七弟这是在生我的气呢。”
见对方不搭理这话,他顺着他的方向看向前方空荡荡的道路,两旁花木郁郁葱葱,他眼底却只有死沉,“世事无常,这么好的时机,七弟你让我如何能等。”
他单手背到身后,“曹家的案子,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皮,可你看结果如何?”
“你送死不要叫上我。”燕非时脸上没什么表情。
“七弟如何这般丧气?”忠老王爷摇摇头,“陛下力保谢沈两家,他在世一日,曹家的冤屈,就得多忍受一日,咱们活着的人不痛不痒,死去的冤魂却无法安息呐。”
他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好似为曹家翻案是他的责任一般。
燕非时无波无澜,转头侧目看他,好心提醒道:“明日就是第三日了。”
“七弟放心,我已有万全之策,再则......”忠老王爷话音一顿,眸里闪过叫人无法分辨的神色,似痛快又似忌惮,稍纵即逝,“七弟真以为,出现在山里的猛兽,是我一人之故?”